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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人拽了拽周法醫的袖子,急喊道:「這根本不是電梯干不乾淨、有沒有留下血跡的問題。你們警察不是把這台電梯的監控視頻帶回去檢查了嗎?如果她真的在電梯裡待了四天四夜, 那天天在電梯裡進進出出的人又是什麼?是鬼嗎?這位梵先生說的話也太荒謬了!」
孫正氣不幹了, 指著屏幕里的女屍說道:「一個乾乾淨淨、高速運轉的電梯中能忽然出現一具死了一兩天的女屍, 這件事本身就很荒謬。如果你們不信梵老師的話,那你們倒是好好給我們解釋解釋, 這具女屍是怎麼來的啊!」
「這個、這個……」負責人詞窮了。
周法醫摩挲下頜, 陷入了沉思。
梵伽羅根本沒聽見幾人的爭論, 而是一直把手懸在女屍臉前, 沉吟道:「她雖然是獨自一人待在電梯裡,卻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她, 時時刻刻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冷眼看著她由生到死, 由希望的狂喜陷入絕望的悲寂。這不是意外, 是謀殺。」
孫正氣和胡雯雯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真如梵老師形容的那樣, 姜可可死的時候該有多痛苦?那個困殺了她的人對她的仇恨又有多深?難怪她就算是死了,臉上的表情還這麼猙獰扭曲!
兩人看向躺在解剖台上,臉部的肌肉擰成一塊一塊, 顯得醜陋到極點的女屍,不免覺得一陣毛骨悚然。殺死她的人手段實在是太兇殘了,心性也冷酷得可怕!他眼睜睜地看著姜可可一點一點陷入絕望,卻能始終不為所動。他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
周法醫對梵伽羅的判斷不置可否,大樓負責人卻對他的話感到非常憤怒。這不是擺明了往他們的公司頭上潑髒水嘛!不行,這樁案子一定不能只讓警方去查,他們好像更相信這個小明星的話。如果他們真把責任推到公司頭上,以後他們的公寓還要不要出租了?
思及此,負責人連忙跑去攙扶林念慈,小聲說道:「大師,我相信您的話,人肯定不是在我們的公寓樓里被殺死的。我給您加錢,您可一定要幫我把這樁案子查清楚啊!」
「既然接了您的委託,我們就一定會負責到底。」林念慈掏出手絹擦掉臉上的涕淚,嗓音沙啞地說道:「我還想去看看那座電梯,不知道現在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我這就帶您過去。」負責人恨不得立刻撇下這些警察去查清楚這樁案子。他們的公寓大樓絕對不能與兇殺案扯上關係,否則房子就租不出去了。
孟仲也立刻開口:「梵老師,我們也去發現屍體的地方看看吧。」
梵伽羅只是站在原地,未曾回話,低垂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女屍,仿佛在與她進行無聲的交流。
周法醫是個非常講究科學根據的人,對他的判斷感到如鯁在喉,不免又嘮叨了一句:「無論看多少遍,那個地方肯定不是第一案發現場。一點常識和邏輯思維都沒有的人還破什麼案!」
梵伽羅卻在他的諷刺中閉上眼,緩緩念誦:「嗡,唄瑪,達列,吽;嗡,唄瑪,達列,吽……」如是七遍才又沉下嗓音,徐徐吐字:「嗡,部林。」
不知為何,當他一個字一字地低吟時,冰冷的停屍間裡竟颳起一陣微風,這微風不帶腥氣,不含戰慄,反倒醞著一點溫度,拂過臉頰十分宜人。與此同時,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女屍扭曲猙獰的、飽含了痛苦和怨恨的臉龐,竟在這一字字的低吟聲中放鬆下來,恢復成了本來面貌。
這樣一看,她竟與警方用來尋人的那張笑容明媚的照片產生了重合。她早已死去,擰成一團的眉心中卻陡然出現一絲開闊之意,緊繃下拉的嘴角一點一點緩和,一寸一寸上揚,露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微笑。
她死了,卻又仿佛在青年的吟誦聲中活了過來。
當那縷宜人的微風散去之後,擺放在解剖台上的女屍竟然模樣大變!這一幕讓篤信科學的周法醫差點沒把眼珠子瞪掉,那位負責人更是瞠目結舌地僵立在原地。
孫正氣最沉不住氣,驚訝不已地問道:「梵老師,您對她做了什麼?她為什麼笑了?」
「我在為她超度。」梵伽羅收回手,平靜地說道:「走吧,去現場看看。」
「哦哦!」孫正氣傻乎乎地點頭,心中卻震撼莫名:所以說姜可可深陷於絕境中的亡靈剛才得到了真正的解脫是嗎?那個林念慈還是正統道家的傳人,卻連死者的亡魂都安撫不了,只顧著自己哭。與梵老師相比,她差得似乎不僅僅是實力,還有思想境界。世界上果然不會再有第二個像梵老師這樣的人了!
想到這裡,孫正氣不禁露出欽佩的表情。
一直等候在梵伽羅身旁的宋睿溫聲說道:「大家既然都不趕時間,那就為姜可可小姐做個禱告吧。」他率先閉上眼,在心裡默念經文。在此之前,他很難想像滿心都是黑暗的自己竟然也會提出如此富有溫度的建議。
已經走到門口的孟仲立刻走回來,站在解剖台邊進行默哀。其餘警察也都自覺地閉上眼,誠心誠意為姜可可的亡魂祈福。
周法醫在每一次解剖之前都會站在屍體前舉行同樣的儀式,這是對死者的尊重,卻常常被同僚恥笑。如今看見大家都這樣做,他對梵伽羅的觀感竟瞬間拔高很多。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對任何形式的生命都心存敬畏的人,懷著這樣一顆仁慈的心,他肯定不會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