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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意識到蘇楓溪之於梵伽羅是怎樣的存在後,張陽的心裂開了,那些無處宣洩的仇恨像海嘯一般狂涌而出,傷害到的卻只有他自己,根本干擾不了眼前這人。
他開始低低地笑,笑著笑著便流出兩行血淚,呢喃道:「你知道嗎?她到死還念著你的名字,她常常把巨鯨掛在嘴邊,因為巨鯨就是你,你就是她的夢魘。我總勸她想開一點,可我竟然也犯了與她一樣的錯誤。」
他原本仰著腦袋瞪視梵伽羅,這會兒卻已頹然躺倒,閉眼道:「我終於明白她向我描述的那些場景,是怎樣的一種無奈。深海中游過一隻遮天蔽日的巨鯨,而我們這些盲蝦只能跟隨巨鯨掀起的浪潮左右搖擺。我們根本沒有操控自己命運的能力。我們是盲蝦啊,買海鮮的時候攤販一送就是一大包的搭頭,我們算什麼呢,哈哈哈……」
張陽瘋瘋癲癲地笑了好一會兒,又道:「梵伽羅,幫我殺一個人吧,我把我的……全給你。」
他隱去了魚珠兩個字,但梵伽羅卻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於是蹲下身,毫不費力地從他的腦海中攝出六枚大小不一的玉佩。他做得很隱蔽,沒有讓任何人發現。
「你為什麼能從別人的體內取出它們?」梵伽羅用意念詢問,因為這件事似乎只有他能做到。
張陽張了張嘴,想說話,靈魂卻被禁錮了。有人不允許他給出答案。他眼珠子微微一轉,再次重提之前的話:「梵伽羅,幫我殺一個人,他的罪孽比我,比蘇楓溪更深重。我告訴你地址,你去殺他!到了他那裡,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他吐出一串地址,然後陷入了昏迷,臉上的不甘竟慢慢扭曲成一抹刻毒的笑容。
第261章
三起慘案終於告破,梵伽羅和宋睿剛走出警務廳, 就被守候在門外的記者圍了個嚴嚴實實, 此起彼伏的鎂光燈似星點一般閃爍, 把這幾近黑暗的黃昏照得如同白晝。
梵伽羅自然而然地牽住宋睿的手,用磁場護持著他, 不緊不慢地往外走。
這些瘋狂的記者想撲到他們身上,想堵住他們的路,想拽他們的衣服, 卻每每都會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推開, 最終只能老老實實地站在安全距離之外, 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遠。
梵伽羅果然還是那個梵伽羅,冷漠、疏離、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這些記者很不甘, 卻只能追在兩人身後, 不斷高聲提問:「梵老師, 您是怎麼知道真兇是張陽的?」
「梵老師, 張陽為什麼會變臉?他也是馬游那樣的異人嗎?」
「梵老師,張陽總共殺了多少人?這不是他犯的第一起案子吧?」
「梵老師, 上面會怎麼處理張陽?張家是不是已經垮台了?據說張氏財團目前已經被查封, 所有高層都被官方帶走, 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
「梵老師, 五天五夜不吃不喝, 您不難受嗎?」
「梵老師……」
一聲聲「梵老師」根本拽不回梵伽羅的腳步,反倒讓他越走越快,把所有人遠遠拋下。
其中一名記者是某個狗仔工作室派來的, 畫風與所有人都不同,發覺自己跑不動了,只能扯著嗓子喊了一句:「梵老師,請問宋博士是不是您的男朋友?」
這聲吼叫淹沒在了各式各樣嘈雜的問題中,本不該被走得很遠的梵伽羅聽見,但他卻在此時猝然停步,又回過頭,視線略過所有人,精準地定格在了那名狗仔身上。他沒有給予確切的答案,只是抿了抿殷紅的唇瓣,綻開一抹清淺的笑。
這個笑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卻暖得像冬日的太陽。那狗仔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把自己的神魂從這驚心動魄的一瞬中抽離。
他總以為梵老師是神秘莫測,冰冷疏離,堅不可摧的,但在剛才,那短短的一剎,他似乎窺見了一個再柔軟不過的靈魂。他想像中的梵老師,似乎也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平凡人。
梵伽羅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被他牽在手裡的宋睿卻還扭著頭,盯視那名狗仔,臉上同樣帶著一抹愉悅的笑容。
宋睿很快就扭過頭,摟著梵伽羅往前走,卻接到了一個令他倍感意外的電話。
一道既熟悉又陌生,而且蒼老了很多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宋睿,你和梵伽羅是什麼關係?他真是你男朋友,你們戀愛了?」
宋睿飛快看了看身旁的人,毫不心虛地點頭:「是的,大伯。」
他原以為這位固執的老人會大發雷霆,繼而全力阻止,卻沒料對方只是沉默了一瞬就輕笑出聲,「好,有了伴就好。有空帶他回家看看。」
於是宋睿也輕聲笑了,點頭答好。
過往的一切恩恩怨怨,誤解排斥,都在此時此刻消泯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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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得自由之後,梵伽羅立刻趕去學校接許藝洋。這孩子很久沒見到哥哥,滿肚子都是思念,卻口拙說不出來,只能像小狗一般圍著哥哥打轉,時不時用腦袋蹭一蹭哥哥的腦袋,又用額頭去拱宋博士的肩膀。
宋睿揉亂了他的發,眼角眉梢皆是溫柔笑意。
看見他們相處得這樣好,梵伽羅嘴角的笑弧怎麼都壓不住。
「回家嗎?」宋睿低聲詢問。
「去醫院看看三位倖存者吧。」梵伽羅擺手道。
宋睿二話不說就把車開去了醫院,辦好了探視手續。
三人還未走近病房就聽見了裡面的嘈雜聲,推門進去卻發現一名少女手裡握著一把水果刀,站在高高的窗台上,似乎隨時準備跳下去。她的手腕已經被割出了一條不深不淺的口子,正汩汩流血,而她的臉卻不見絲毫痛苦,反倒只有茫然的傷創和深深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