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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宋睿笑著扯開一把軟椅,讓梵伽羅也坐下,他自己倒是挺悠閒地站著。
「有紙筆嗎?」是坐著還是站著對梵伽羅來說區別不大,他閉眼感受片刻後沖宋博士勾了勾手指。
宋睿立刻找侍應生要來一支筆和一本便簽本。
臉色蒼白的青年,也就是梵凱旋的摯友丁羽,此時正用驚詫的目光打量宋睿,仿佛一夕之間不認識這個人了。當初在美國的時候他們也曾與宋睿合作過,所以對這個人的恐怖之處格外印象深刻。說一句滅自己威風的話:要不是這人對金錢完全不感興趣,只是喜歡尋求刺激,商場上可能根本就不會有梵凱旋的崛起。
談判桌上的宋睿是無往而不利的;金融對決中的宋睿是運籌帷幄的;商業分析中的宋睿更是精準得可怕。梵凱旋能夠與華爾街的那群老狐狸斗個旗鼓相當,背後也是受了宋睿的指點。他為什麼會跟一個譁眾取寵的小明星走在一起?對方有哪一點能讓他看得上眼的?
這個問題顯然讓丁羽警覺起來,就連梵凱旋的目中也迸射出戒備的光,看向梵伽羅的眼神不再是輕描淡寫、飄忽不定,反而帶上了幾分慎重。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個道理他們比任何人都明白,能與宋睿關係親密到這種程度,還讓他像個侍應生一般跑前跑後地照顧,梵伽羅絕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只可惜這份認知來得有些太晚,梵伽羅已經開始在便利本上書寫,並且每寫下一串數字就會把那一頁紙撕下來,沿著桌面推至丁羽眼底。
第一串數字是一個車牌號,正好對應丁羽今天選擇的座駕,這個誰都看得見,沒什麼好奇怪的,於是丁羽只是挑挑眉,一句話都懶得說;第二串數字是梵凱旋的電話號碼,在場的人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所以丁羽也沒什麼反應;第三串數字對應丁羽公司的地址,同樣也是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第四串數字還是一個電話號碼,卻沒有人熟悉;第五串數字、第六串數字、第七串數字……
此時已經有人笑嘻嘻地叫起來了:「咦,這不是我的電話號碼嗎?」
「我的號碼也在,丁哥,他是不是在抄你的通訊錄?這也是算命?搞笑嗎?」
「誒,我的號碼出現了,哈哈哈,這小子該不會以為把我們的電話號碼全都默寫一遍就能嚇住我們吧?他手機里不就存著我們的號碼嗎?拿出來直接抄唄,腦子壞掉了?」
丁羽嘴角噙著的一抹蔑笑卻逐漸變得僵硬。是的,梵伽羅書寫的這些數字大多是電話號碼,卻又不僅僅只是電話號碼那樣簡單!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於是立刻掏出手機,翻開通話記錄,對著依次擺放在桌上的號碼開始查閱:今天一大早,他先是挑選了那輛黑色的邁巴赫,車牌號是梵伽羅寫的這個;在車上他給梵凱旋打了一個電話,完了到公司,給業務部的經理打了一個電話,公司地址和業務部經理的電話號碼恰是梵伽羅寫的第三和第四串數字,之後他又給誰打了電話來著?誰還給他打了電話?
丁羽觸摸手機的指尖開始微微發顫,因為梵伽羅按照先後順序書寫的這些數字竟然從上至下整齊地排列在他的通話記錄里,毫無差錯,而這些電話號碼有很多是梵伽羅永遠都不可能知道的,譬如那幾個來自於美國的越洋電話,那是他和梵凱旋的秘密代理人,誰都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的存在,而對方為了躲避追查,每一次都會換聯絡方式。也就是說,即便他一天給丁羽打五六個電話,號碼都不會是固定的,反倒像密碼一樣隨機出現。
這個人就連宋睿也不認識,所以梵伽羅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這些隨機出現的電話號碼,這些詭異的與他的通話記錄完全吻合的排列順序,梵伽羅到底是怎麼拿到的?通過這一串一串數字,他竟然揭露了他一整天的動向!唯有間諜才能幹出這樣的事吧?
丁羽再也笑不出來了,沉著臉把手機遞給梵凱旋。梵凱旋面無表情地看了幾眼,又遞給身旁的保鏢。保鏢迅速把手機拆卸並反覆檢查,然後微微搖頭——沒有監控器,也沒有監控軟體。
三人煞有介事的態度惹得周圍的人全都笑不出來了,嘲諷的表情一個個僵在臉上。很明顯,梵伽羅似乎戳中了丁羽的痛處,甚至於是梵凱旋的痛處。當他們意識到這一點時,丁羽已經把所有紙條收攏起來,狀似自然地插入上衣口袋。
「能與宋睿交朋友的人果然不同凡響!實在是高明!」丁羽開始鼓掌,一下一下十分緩慢,話音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
梵伽羅卻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只是轉頭去看梵凱旋。
宋睿笑著頷首:「能與梵先生成為朋友是我的榮幸。」
他的話讓丁羽的表情更顯難看。因為丁羽忽然意識到,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根本不像他一開始設想得那般:宋睿的照顧不是在彰顯自己的氣度,而是真正把自己擺放在低於梵伽羅的位置,也就是說梵伽羅為主,他為從。然而在這世界上,能讓宋睿服氣的人又有幾個?
「能與梵先生交朋友也是我的榮幸。」白幕風度翩翩地走過來,笑著說道:「你們剛才在聊什麼?介意我加入嗎?」話落一杯香檳已遞到梵伽羅手邊,很明顯,他也是來給這位曾經的梵家大少撐場子的。
「歡迎,歡迎,白先生請坐,白先生最近勢頭很猛啊!」丁羽的笑容已略顯扭曲。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今天似乎踢到了一塊鐵板,無論梵伽羅是怎麼知道這些秘密的,他都不能再追究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