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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關、閉關、閉關,接連拜訪了八九個玄門大派,得到的答覆都是閉關,沒有人願意為了救人而豁出一身修為。他們視自己為超脫世俗的存在,於是就連拒絕的理由都是那樣理直氣壯、高高在上——我們已經不理凡俗之事了,您請回吧。
人命關天的大事在他們口裡竟被形容成了輕飄飄的俗務。他們以為自己是什麼,神仙嗎?
長生心中的挫敗正在不斷加深,淤積於胸的怒火焚燒著他的理智,令他極想找個方式宣洩。恍惚中,他竟然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梵伽羅求陣不得的心情。當他面對自己的時候,是不是也像自己面對這些玄門中人這般,有著憤怒、有著無力、還有著面對愚蠢又自私自利之人的怨恨。
長生重重跪倒在最後一個門派的道觀前,眼眶已熬得通紅。當初他三番四次拒絕梵伽羅,並口口聲聲說陣法比人命更重要,卻從未覺得自己有錯。但現在,當他親口品嘗到被拒絕的苦澀,親耳聽見修為大過人命的謬論,才終於明白那時的自己是何等的無心無情、面目醜陋。
他拜了又拜,那道雄偉厚重的山門總是不開,甚至連個應聲的小道童都沒派出來。長真拉著林念恩、林念慈也噗通跪了下去,揚聲喊話。
他們極有耐心,也不覺得丟臉,閻部長反倒看不下去了,搖頭道:「你們可以在這兒繼續耗著,但山下的民眾耗不起。就這會兒功夫,馬游又殺了幾十個人,另有二十多名女性失蹤。現在還不到十點半,夜生活才剛剛開始,整個京市卻已經空了,所有人都躲回了家,不敢出門,你們也回家去吧。你們這些人能不殘害天下蒼生就算不錯了,拯救蒼生的責任指望不上你們。」
他擺擺手,轉身朝直升飛機走去。把希望寄托在這些絲毫沒有社會責任感的道士身上,他簡直是瘋了。
「閻部長,我們還有最後一個地方沒去,那裡的前輩一定會答應我們的請求。」長生連忙站起來追人,膝蓋上染著兩團鮮血。
閻部長對他的話聽若未聞。
「龍隱寺的常淨大師你認識嗎?他一定會答應救人的!」
閻部長腳步一頓,然後催促:「那就去龍隱寺試試吧。」龍隱寺的名聲比天水派還好,可以一試。
半小時後,直升飛機停在了龍隱寺山頂的一處空地。兩名小沙彌早已站在門口等候,見到長生等人一句話都沒問便把他們帶入了大雄寶殿。簡雅依然坐在殿前的法壇上,自己敲著木魚,自己吟誦經文,竟然頗有些超脫的模樣。
「各位請坐,知非道長剛才給我打了電話,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常淨大師張口便道:「小沙彌已經去給我收拾東西了,我們稍後便走。」
長生忐忑不安的心瞬間鬆懈下來,一股熱淚奪眶而出,止都止不住。被玄門中人的自私冷漠傷透了心的他緊緊握住常淨大師的手,感激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如今他才明白,寧願死守法陣也不願拯救那些鮮活生命的自己到底有多可怕!若不是這一次屢屢被拒的遭遇,他可能還沉浸在天水派傳承神聖不可侵犯的可笑執念里。
「大師,我犯了大錯!」這道聲音不僅僅是從他口裡吐出的,也是從他靈魂深處發出的懺悔。
常淨大師嘆息道:「阿彌陀佛,剛進門的時候我就從你們的面相上看出來了,你們皆已惡果纏身、罪孽深重。」
長真、林念恩和林念慈連忙告罪。
常淨大師的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看見林念慈時眉頭不禁一皺,詢問道:「為何你獨獨與他們不同?他們的惡果是無意纏上,間接所致,還有挽救的可能。而你卻與惡因惡果糾纏甚深,無可救藥,仿佛是始作俑者一般!據我所知,人不是你殺的。」
這句話令林念慈臉色煞白,神情大變。長生等人也都猛然轉頭看過去,然後才駭然地發現,僅僅是幾小時而已,師妹的臉龐又蒼老了很多,竟已顯出行將就木之態。這副模樣根本不像因果纏身,倒更像是受到了什麼反噬。
修道之人若沾染了因果,最嚴重的下場也只是修為倒退,變成普通人,絕不至於衰老成這樣!
「師妹你怎麼——」
長生正要追問,林念慈就深深趴伏下去,把額頭抵在蒲團上,泣不成聲地哭訴:「常淨大師,我錯了!我錯得離譜!您說得對,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與我有著直接的關係。擅自救王畹的時候,我是故意的,我根本沒有被王畹的爸媽感動到,只是故意在跟梵伽羅作對。我錯了,您救救我吧。」
長生和長真未嘗沒有這樣的小心思,但他們沒想到師妹的私慾竟然比他們還重,竟故意去破壞大局。不過這也可以理解,梵伽羅畢竟是她的殺母仇人,她怎麼可能按照他的話去做?沒當場與他打起來已經算是涵養好了。
「常淨大師,我師妹還有救嗎?再這樣下去她會衰老致死。求您大發慈悲給她指條明路。」長生立馬叩首,連帶著長真和林念恩也都跪倒了。他們根本沒意識到師妹竟然惹上了這樣大的麻煩。
常淨大師仔細端詳林念慈的臉,目中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他想說此等面相可不僅僅只是私慾作祟才會沾染的,這分明是罪孽深重、惡貫滿盈。但小姑娘哭著哭著就暈過去了,他也沒法說出更刺激她的話。
「阿彌陀佛,若想救她,除非有高人給她灌頂度命,亦或者拿功德去抵。不過能讓她恢復如初的功德可不是小數目,這條路是死路,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