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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往常,即便處於感應之中,梵伽羅也能掌控全局,並對周圍人的一舉一動瞭若指掌,但今天的他卻只是沉浸在讀取中,未曾察覺到宋睿的到來,更沒有注意到他的打量。
宋睿慢慢退開幾步,戴上了金絲眼鏡,誰都沒發現細細的鏡架早已被他捏得變了形,而他眉眼間的鋒利也瞬間隱去,換成了波瀾不驚。他靜靜看著那人,瞳孔里划過很多暗芒,許久未曾分裂的靈魂在深淵裡發出尖嘯。
被安置在別處的何靜蓮忽然抱住自己的腦袋大聲喊痛,與她擠在一塊兒玩手機遊戲的阿火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抱入懷裡拍撫。他聞到了濃得駭人的硫磺味,是地獄的惡魔爬上人間了嗎?
元中州和朱希雅似乎也有感應,卻只是盤坐在地上默念經文。
錄製間裡,眾人已經等待了七八分鐘,而梵伽羅依然握著劉釗的手,未曾開口說一句話。劉釗不耐煩了,試圖把手抽回來,卻發現對方的力氣竟然很大,已經把他牢牢控制住了。
「喂,不是說好了演戲嗎,你倒是快說台詞啊!你總拉著我的手幹嘛?你他媽的該不會是同性戀吧?」劉釗露出噁心欲吐的表情,越發奮力地掙紮起來。
高芊芊站起身試圖去打斷梵伽羅的讀取,卻被一隻大手強硬地摁住了肩膀。
「誰都不准去動梵伽羅。」宋睿沉聲警告。
「你誰啊……」高芊芊回頭一看,臉上的厲色和不耐煩頃刻間就收斂得一乾二淨。宋睿在學術界、政界、警界、商界都擁有不小的能量和人脈,宋家已經夠厲害了,可他卻能獨立於宋家,擁有同等甚至更高的社會影響力,他是一個絕對不容小覷的人物。
「宋博士您好……」高芊芊嬌美地笑起來,正準備說一些道歉或恭維的話,卻見宋睿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她下意識地閉緊嘴巴,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聽話。另一頭,劉釗還在抽動自己的手,嘴裡罵罵咧咧很不乾淨,其行為舉止根本不像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反倒更像那些混跡在社會底層的下三濫。
坐在他身旁的滄桑男人分明想仔細觀察他,卻又會每每撇開頭收回視線,仿佛目不忍睹。
終於,梵伽羅開始說話了:「我看見了你的童年……」
很好,這是劇本上的第一句台詞,白白被占了七八分鐘的便宜,排演終於開始了。劉釗不再掙扎,鼻端卻發出氣哼哼的聲音,俊美的臉龐籠罩著一層戾氣和高人一等的倨傲,著實削弱了他八九分的魅力。
董秦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高芊芊卻全程盯緊了他,生怕他出現錯漏。
梵伽羅的語速很慢,嗓音也嘶啞得厲害:「你出生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
「錯了,是不幸的家庭。一來就幸福,你們節目還煽個屁的情!」劉釗為自己的記憶力洋洋自得。
梵伽羅卻並不搭理他,繼續往下說:「你有三個姐姐,她們都很照顧你,你的父母將你視為心頭肉,非常寵溺。雖然你的家庭並不富裕,但是你從小就不缺吃穿,想要什麼你的親人都會竭盡全力滿足你的願望,以至於你總認為躺在床上,天上就能落下吃的、喝得、穿的、用的,因為你從小就是這樣長大的。」
劉釗輕鬆的表情陡然變成了驚駭,末了臉色由白轉青,差點丟魂。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掙扎,卻還是被那雙看似纖弱的手牢牢禁錮在原位。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明明是獨生子女,哪裡來的姐姐!導演,導演,你快讓他放開我!」劉釗伸長脖子吶喊。
宋溫暖雖然不明就裡,卻也不會幫著一個外人拆梵老師的台,於是敷衍道:「劉老師,都說了這是排演,隨便你們說什麼都無所謂的,主要是熟悉熟悉流程。就算是在拍攝中你們說錯了台詞也沒關係,我們後期會配音的。」
「不行不行,這節目我不錄了,我賠錢,我不錄了!」劉釗急得滿頭都是冷汗。
高芊芊也意識到了什麼,斬釘截鐵地開口:「宋導,我們商量一下解約的事吧,多少錢我們都賠。」
他們夫妻二人的表現惹得董秦連連冷笑,而那個陌生男人卻用極度複雜的目光打量著高芊芊,臉上的表情似悲似痛,卻又充滿掙扎。
宋睿拖來一張椅子坐在梵伽羅身邊,銳利的目光鎖定劉釗,徐徐開口:「只不過是胡謅的幾句台詞,劉老師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您的表情告訴我,您在心虛、膽怯、慌亂,這是典型的秘密被揭穿的表現。如果這些話與您毫無關聯,您應該若無其事地旁聽,然後在內心付之一笑才對。說實話,我現在對您充滿了好奇,您的行為處處都是疑點和矛盾,梵老師的這些斷言對您來說似乎不是毫無根據的,是嗎?」
宋睿摘掉金絲眼鏡,似笑非笑地看著劉釗,原本就無比銳利的視線此刻竟化為手術刀,仿佛已把對方的皮肉、骨頭和五臟六腑一一剝離,看了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即便不知道宋睿的底細,劉釗也被他的話鎮住了。是啊!如果這些斷言真的與「劉釗」無關,那他就不應該這麼激動,只需坐著聽一聽笑一笑就行了,幹嘛抗議?幹嘛要毀約賠錢?這樣的舉動只會更加惹人懷疑!
劉釗立刻就僵在沙發上不敢動彈了,他現在終於明白「騎虎難下」這個成語到底是什麼意思。
而高芊芊卻非常了解宋睿其人,更知道他具備何等詭異的能力。之前她還嚷嚷著寧願賠錢也要走人,現在卻連口都不敢開。無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要有宋睿在,他們就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一旦對方起了疑心,就肯定會想方設法地挖掘他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