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頁
在電光火石之間,林念慈忽然就明白了所謂的「植入」是以怎樣的方式實現的。這顆種子竟然能像空氣一般融入靈者的磁場,悄然藏於他們的丹田,然後生根發芽。
生根發芽之後會發生什麼,林念慈無從得知,卻能猜到一二。丹田被異物寄生,人還能活嗎?答案是否定的。
她連忙把回流的磁場釋放出來,於是那顆種子便也從半透明的狀態凝成實體。這奇詭的景象看呆了林念恩,也讓他領悟到了什麼。
「師姐,我明白了!只要感應到靈者的磁場,它就能自動植入。」
「好像是這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林念慈飛快把種子放回禮盒,然後拼命擦手,心裡滿是後怕。
「找個人帶上這顆種子,去讓梵伽羅通靈。」林念恩的腦子轉得很快。
「找誰?」林念慈眼睛一亮。
林念恩卡殼了,不斷敲擊腦門,末了果決道:「先讓玄門的人去查查梵伽羅的底細,看看他平時都和誰接觸。走,我們先下山!」
兩人飛快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好,又帶上幾樣簡單的行李,匆匆忙忙下山去了。
---
一周後,梵伽羅給白幕打了一個電話,約他來消除晦氣。
白幕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答應下來,嗓音聽上去有些沙啞。
梵伽羅眸光微閃,似有所覺,卻並不深究。他捧著一個陶罐,背著一個帆布包,帶上骷髏頭拐杖,與宋博士一塊兒往後山爬去。
曾經終日昏暗的山林此時已雲開霧散、水木明瑟。林子裡、小徑上、亂石中,處處都飄落著初冬時節的枯枝敗葉,卻也處處都灑滿暖黃的光點,帶著奇異的生機與蓬勃的朝氣。掛在山頂的一面瀑布發出轟隆隆的響聲,卻並不震耳欲聾,反倒似交響樂一般奔放。
這座山以及山下的小區,包括小區裡的那片湖,都與過去大相逕庭,仿佛一張黑白照片忽然染滿了鮮亮的色彩。
宋睿站在瀑布邊的一塊巨石上俯瞰腳底下的風景,篤定道:「月亮灣小區以後一定能大賣。」
「還到不了大賣的程度,目前只是宜居。不過,白幕若是能把那邊的園林剷平,建成一座門,門前設一個景觀池和一排噴泉,把牢陷之勢改成九曲迴轉水,這個小區的房子不出半個月就能售罄。」梵伽羅把有問題的風水格局全都指了出來。
宋睿挑眉道:「你懂風水,修過道?」
「嗯。」梵伽羅點頭承認了。
宋睿滿足地笑了笑,又指著擺放在地上的陶罐問道:「我們該怎麼做,直接灑下去?我以為你早就把他們的骨灰處理了。」罐子裡盛放的是蕭言翎及其父母的骨灰,在梵伽羅這裡擺放了快兩個月。
「先念一遍經文為他們超度吧。那時候小區的風水還不太好,不適合安置他們。」梵伽羅從包里取出一本《地藏經》和一個木魚。
宋睿接過經書草草翻看了一遍,問道:「直接念出來就行了嗎?」
「坐下念吧,心誠就夠了。」梵伽羅拍了拍身旁的草地。
「他們不是早就魂飛魄散了嗎?念經超度也沒有用了吧?」
「但求心安。」
「好吧,但求心安。」宋睿老老實實盤膝坐下,翻開經書一字一句念誦。他打死也沒想到只崇尚黑暗和死亡的自己,有一天竟會坐在山野之中,為三個不相干的人念經超度。心誠?怎樣才算心誠?
他看了看身旁眉眼低垂、神情安詳的青年,忽然就明白了怎樣才能心誠。把對青年的誠意稍微移出一點,注入誦經聲里,便已足夠心誠了吧?這樣想著,他的眼瞳就沉了,心也靜了,吟誦聲竟帶上了一絲願力。
梵伽羅瞥了宋博士一眼,驚異於他的虔誠,又喜悅地笑了笑,然後才垂下眼瞼繼續敲擊木魚。他的誦經聲不疾不徐、高高低低,仿佛十分平淡,卻又暗藏著一種純淨的力量,帶給人的感覺就像天空,遼闊、自由、無邊無際。
不知不覺,周圍的風停了,瀑布的轟響遠去了,唯有這梵唱久久地縈繞在耳際和腦海,當它由高至低地消散時,睜開眼睛的宋睿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他看向梵伽羅,眸子裡閃爍著晦暗的光,似有什麼話想問,卻又按捺住了。梵伽羅並未注意到他的疑惑,只是捧起那個陶罐,走到風霧習習的瀑布邊,打開蓋子。
無需他掬灰遍灑,一縷冬日的寒風就鑽入陶罐,捲起縷縷白塵,攜往空中。呼嘯的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帶走這一家三口留在世上的最後一點殘跡,也帶走了他們的怨和恨。
梵伽羅薄唇微啟,一字一句祈願:「以此修行的力量和真理:願一切眾生聚足樂及樂因;願一切眾生永離苦和苦因;願一切眾生永不離無苦之大樂;願一切眾生免於執著與厭惡,安住平等不二心。」
當他的話音消散在風中時,那些紛紛揚揚的白塵也徹底消散了,即便是掙扎在地獄之中的靈魂也得到了永遠的安息。
宋睿眸光閃爍地看著青年,篤定道:「你也修過佛對嗎?」
「對。」梵伽羅坦誠地點頭。
「又是修道又是修佛,你不會亂嗎?」宋睿覺得越是深入了解,這個人反而越成了一個解不開的謎團。
「心不亂,道又怎麼會亂?」梵伽羅微微一笑,目中是純然的寧靜與安詳。
第2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