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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巴張了張,竟忽然覺得無言以對,愧悔難當。在這種豺狼四伏的環境裡,誰敢暴露自己的弱點?那分明是在找死!而梵老師明明可以選擇迴避、拒絕,卻還是跟隨他跳進了這個火坑。為什麼?因為蕭言翎持續瘋長的實力,因為不斷增加的死亡人數,還因為有可能爆發的大災難!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世界走向毀滅,也不會讓世人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他把世人的安危擺放在第一位,可世人卻又是如何對待他的?他們只想掌控他、利用他、壓榨他,甚至殺死他!
在此之前,孟仲還為不能與梵老師合作而感到遺憾,但現在,他反倒覺得這樣挺好,梵老師就該遠離這些魑魅魍魎!他們連與他站在一起都不配!
察覺到孟仲厭憎的目光,張陽笑得越發肆意:「哈哈哈,我剛才就說了嘛,他的小命如今都捏在蕭言翎手裡,你們還不信。對付不了一個小姑娘他可以直說嘛,我們又不會逼他進去,裝什麼大頭蒜!」
萬老搖頭嘆息,故作憐憫:「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喜歡意氣用事。在生命面前,臉面有那麼重要嗎?唉!」
年輕女子捂著嘴低笑:「可惜了,他長得蠻帥的!」
「你們都給我閉嘴!」孟仲氣得幾欲爆發。
張陽卻絲毫也不憷他,反倒看向宋睿,笑嘻嘻地問:「宋博士,怎麼樣?我這招激將法也是跟你學來的,有用吧?我就隨便說兩句,梵伽羅就自己鑽進籠子裡去了,他也太好面子了,這樣可不行啊,以後得改。哦對了,我差點忘了,他已經沒有以後了。宋博士,你還有什麼招兒可以借刀殺人的,你再教教我啊!我付你學費!再給你兩千萬夠不夠?哈哈哈,我真沒想到兩千萬就能買到梵伽羅一條命,值了值了!」
他拊著掌,笑得前仰後合,一張俊美的臉染著黑沉的戾氣,看著竟比蕭言翎更可怖。因為那些神奇的藥劑,他們張家在這特安部里幾乎可以橫行無忌。沒有人敢與張陽對著幹,即便他故意放出了蕭言翎,讓事態發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這些人早晚有一天會自己把自己玩死!孟仲滿心都是悲哀,轉頭去看宋睿,卻發現他根本沒在意張陽的話,只是飛快辨認著操控台上的所有按鈕,並精確地找准了其中的一個。
「這是麻醉噴霧?」他正準備按下去,手臂卻被孟仲牢牢握住,對方搖頭道:「蕭言翎已經對這種麻醉噴霧產生了免疫,你這一按,失去意識的只會是梵老師,屆時他會更危險。」
宋睿表情冷肅,眼眶裡卻閃爍著一層微微顫動的光。他竟然分泌出了淚水,即便沒有掉落,這一場景也足夠令孟仲陷入巨大的震驚。
孟仲永遠都忘不了那場混亂的葬禮,擺放在靈堂內的巨大棺槨里並排躺著宋睿的雙親,他們死得猝不及防,於是連眼睛都閉不上。宋家大伯狠狠按壓著宋睿的腦袋,聲嘶力竭地喊道:「你哭啊!你哭啊!你好好看看他們死不瞑目的臉!他們是被你害死的,而你卻連一滴眼淚都捨不得為他們流!你哭啊!你給我哭出來!哭不出來你就永遠不准踏進我宋家的門!」
宋睿的腦袋被按進了棺材裡,差點撞上雙親的臉。可他的表情始終是平靜的,冷漠的,無波無瀾的。他感覺不到悲哀,也體會不到痛苦,更不明白什麼叫做愛與被愛。他把雙手撐在棺材兩邊,不讓自己的身體栽下去,任憑伯父如何按壓、謾罵、毆打,只是不哭。他並不缺少淚腺,他只是沒有感情。
宋大伯罵累了,打累了,自己倒先淚流滿面,悲痛難抑。他派了兩個保鏢,把宋睿趕出了靈堂,當著所有親朋好友的面說道:「他就是一個天生的壞種!我們宋家從此以後與他兩不相干!」
然而在父母的葬禮上都哭不出來的宋睿,此刻卻不知不覺用淚水填滿了眼眶。梵老師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
孟仲沒敢深想,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一次求助,為這原本安好的兩個人帶來了多大的災難!他推開坐在操控台前的技術員,打開通訊頻道,急促下令:「各單位請注意,各單位請注意,蕭言翎已挾持了一名人質,請你們立刻前來指揮室商討救援工作,請你們立刻前來指揮室!」
他豎著耳朵傾聽那一頭的動靜,卻沒能收到任何人的回覆,又過了一會兒,研究所的所長才強硬地說道:「孟部長,你明知道蕭言翎是什麼情況,為什麼還要派人進去送死?我的意見是所有人員立刻撤離此地,然後啟動自毀程序!我判斷不出蕭言翎突破那個金屬囚牢需要多長時間,畢竟她的實力每分每秒都在增長,你應該馬上疏散所有人!」
直到此時,其他部門的人才陸陸續續發聲:「是啊,孟部長,我們馬上撤離吧!」
還有人質問道:「蕭言翎為什麼會扣押一名人質?你們把誰放進去了?這樣做是違規的!孟部長你要負主要責任!」
他們已經完全忘記了,當初蕭言翎每天用血水書寫梵伽羅的名字時,是他們一致決定把人請過來,現在出了事,卻又把全部責任推到孟仲頭上,又對梵伽羅棄之不顧。他們從未考慮過別人會否遇見生命危險,只把自己的利益擺放在第一位。
有了張家的介入和派系的鬥爭,如今的特安部已連根基都腐爛了。
孟仲一個沒忍住竟把對通訊器捏碎,然後看向眼眶通紅的好友,沉痛地搖頭:「宋睿,是我對不起你和梵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