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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瑟辦理完手續,倖存的隊員挨個上前,接受「軍功」。
輪到霓雨時,霓雨將自己的終端摘下來,交給一個腰大膀圓的士兵。
那是個兔子寄生人,大概是工作得太認真,沒注意到臉已經浮現出兔子的輪廓,一對髒兮兮的灰色耳朵也搭在肩頭。
「一共390金。」兔子寄生人完成了操作,將終端還給霓雨,露出兩瓣被劣質香菸熏黃的門牙,「耶,你這樣的也能從蛹蟲洞穴回來?」
霓雨俯視著這個胖子,學他的語調道:「耶,你這樣的還不願意減肥?」
兔子寄生人氣得耳朵一豎,「敢嘲笑我!你不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
傭兵管理處,當然是軍方的地盤。
但軍方的精英不會來這裡閒逛,於是一幫低級別軍人成了這裡的「主宰」。
傭兵們想得到任務,就必須和這些人處好關係。
兔子寄生人被傭兵們捧習慣了,冷不丁被一張生面孔嘲笑,立馬端起架勢道:「你得給我道歉。」
霓雨懶得再看他一眼,徑直走出門外。
在基地待得越久,就越明白這些基層小角色不能得罪,傭兵們看完熱鬧,都覺得這新來的有趣,不斷有人大聲打聽那小白臉兒是塞瑟從哪兒弄來的。
不管在哪個時代,男人多的地方總少不了污言穢語,話題不久就被帶到了那檔子事兒上,大廳傳出陣陣怪笑,倒是對霓雨並無好感的休安突然吼了聲「都他媽閉嘴」。
基地由軍事區域和生活區域構成,最外圍是軍事區域,駐紮著097軍團——這個基地被稱為097基地,正是因為為它提供保護的是097軍團。被軍事區域包圍的是生活區域,居住著數以萬計的人與寄生人,當然,即便是生活區域,也有大量小型軍事執勤區。
「大災難時代」,每一個陸上基地都成了大型封閉社區,社區內實行半軍事化管理,人們失去了自由,如囚犯一般在狹窄的居室中望著灰色的天空。
不過在生命都無法得到保障的情況下,自由不自由其實已經不重要。
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務。
離開傭兵管理處之後,霓雨就和塞瑟等人分別了,他並不是塞瑟團隊的成員,沒有必要在任務結束之後還和他們一同行動。
基地里的夜晚和白天沒有太大區別,太陽雖然已經落山,但為了防止變異生物的入侵,高功率能源燈將每一個角落都照射得亮白如晝。
霓雨住在第20區。從傭兵管理處去到第20區需要經過一個「便民廣場」。霓雨聽說災難降臨之前,廣場意味著空曠、祥和,上面沒有任何阻擋物,人們喜歡在那裡運動、散步,甚至是跳舞。
而現在,廣場的功能已經變了。
沒有能力成為傭兵的人也得生活,軍方定時發放的電子貨幣僅夠維持最基礎的生活,對生活質量有所追求的人各動腦子,做起了傭兵、軍人的生意。
廣場被野獸籠子般大小的店鋪占滿,賣什麼的都有——前提是不能違反軍方擬定的《基地規範》。
霓雨對別的不感興趣,每次經過廣場,就只去飲食區域。
「又來啦?」賣棉花糖賺不到多少錢,所以陳租不到位置好的鋪子,只能掛在廣場的邊角上。
不過他的攤子很有特色,架子上永遠插著五顏六色的棉花糖,像一朵朵祥雲,吸引著在基地出生,從來沒有去外面的世界看過的小孩。
在基地是看不到雲彩的,即便是最晴朗的時候,天空也是鉛色。
這裡的小孩,連雲朵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一個棉花糖需要0.1金,陳每次將棉花糖放在小孩手中,都會告訴他們,雲就是這種模樣。
霓雨付了陳1金,「給我做個最大的,顏色最多的。」
陳大笑,「最大的也花不了這麼多。」
霓雨說:「你就收著。」
五分鐘後,七彩棉花糖做好了,陳別出心裁,做了個兔子頭。
霓雨卻皺了下眉,「兔子?」
在他眼裡兔子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傭兵管理處那肥頭大耳的玩意兒就是只兔子。
小孩們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棉花糖,一路追著霓雨跑。
霓雨當著他們的面,一口咬掉了兔子的一隻耳朵。
當即嚇哭了跑在最前面的小孩。
霓雨抿住唇角,眼中湧起一絲淺淡的笑意。
從棉花糖店往西走50米,有一家餐館專賣牛肉蓋澆飯。
霓雨走進去時還沒有吃完棉花糖。
這家店生意很好,醬紅色的湯汁比其他店濃稠一倍,肉是厚厚一大塊,能夠蓋住小山一樣的米飯。
不過那肉自然不是真正的牛肉,而是與牛肉口感一致的人工肉。
店裡坐滿了人,大部分是傭兵,霓雨有一瞬間的遲疑——是和這些臭熏熏的男人擠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還是另外找一家不這麼擁擠的餐館?
三分鐘之後,霓雨在十二人餐桌僅剩的一個座位上坐下,面前放著接餐號牌,手裡舉著只剩半個腦袋的兔子棉花糖。
傭兵們朝他看來,他旁若無人,一個眼神也懶得給。
「新來的?」有人問。
「塞瑟隊上的。」有人答。
活著從蛹蟲洞穴出來的傭兵里有個小白臉兒——這消息看來已經傳開。
周圍的人全在議論自己,霓雨不悅地皺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