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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平嚇了一跳,這小孩的笑看起來還真詭異。不過沒關係,從今往後他就是他大哥,自家弟弟長得再丑他都能包涵。何況男人嘛,丑一點有什麼關係。
「來,我們開始結拜。你跟著我說。」張平正色,面對銅爐手持三炷香道:「我張平,」
「我……」
「皇甫桀。」張平提醒他。
「我皇甫桀。」
「我們對神明起誓,從今起結為異姓兄弟。」
「我們對神明起誓,從今起結為異姓兄弟。」
「今後榮辱相隨,禍福相依,絕不相負,絕不相欺。」張平神情莊重,字字有力。
皇甫桀跟著重複。他不懂這個的意義,結拜的儀式也很簡單,可是他卻覺得有一種讓他打從心底顫抖的莊嚴。
「如違此誓,五雷轟頂,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小孩愣了愣,張開口:「如違此誓……」
「等等!算了,你不用說。你還小,不懂其中意思,等你長大如果你真心愿意的時候,我們再補回誓言。」反正我只要有一個能正大光明把你訓練為天下第二的藉口,保護皇子和保護自己的兄弟,那是不一樣的。
小孩看了看他,接著道:「如違此誓,五雷轟頂,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張平盯著小孩看了半晌,用勁一點頭。
小孩笑了,他希望這個誓言能讓張平滿意,如果只有發這個誓他才會對他好,那讓他發多少個誓都沒有關係。發重誓又怎麼樣呢?他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在這期間有個人能讓他吃飽穿暖,這才是最重要的。
張平自然不知小孩心思,雖然小孩也許不懂誓言意思,但能說出來還是讓他很感動。接著他讓皇甫桀跟他一起跪拜天地與神明,然後兩人又面對面拜了四拜。
告過神明,張平從懷中掏出一根竹籖——這還是從御膳房央人給的,宮中侍人沒有允許不可身懷利器,今天也只好拿這將就。用竹籤戳破左手中指指尖,擠了一點血到銅鼎內。
然後他看向小孩。小孩乖乖伸出右手。張平狠下心照樣弄了點血滴入銅鼎。
隨即張平倒了一杯清水在鼎內,把兩人的血搖開、搖勻。
「今天無酒,我們就用清水代替。來,你把這血水喝下一半。」
皇甫桀依言捧起銅鼎,仰頭喝了一半。
張平接過,把剩下的一半也喝下。
把銅鼎恭敬地擺放到香爐前,張平轉身認真地看著皇甫桀道:「從今往後我們就是兄弟了。現在你體內有我的血,我的體內也有你的血。我就是你大哥,你是我弟弟。我會不顧一切地保護你、愛護你、教導你。而你從今天開始要學習怎麼做一個不被別人欺負的人。來,叫我大哥。」
「大……哥……」皇甫桀張了張嘴,這跟剛才不一樣,現在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的感覺非常怪異。讓他想哭。可他身體明明不痛。
「好弟弟。」張平一把把他抱進懷中。「你做我弟弟絕對不會虧,你大哥我別看現在是個小小太監,可是不出十年我一定會成為天下第一高手。你放心,從今往後我一定會好好訓練你,把你培養成天下第二高手。到時候你就不怕別人欺負你啦。」
皇甫桀瞪大眼睛盯著空白的牆壁,真的嗎?他這個新出爐的大哥會是天下第一高手?
張平滿足了。他終於做了一件這輩子他最想做的事情之一:找了一個人與他結拜。
他只是覺得結拜這種事是一個男人一生中必須經歷的事情,就像他父親,就像那些傳說中的英雄們。
他以為進了皇宮就再也沒有這個機會,結果卻讓他碰到一個亟需親情的落魄皇子。而這位皇子的情況又太符合他想要成為某人依靠、想要成為某人英雄的一切條件。這讓他在皇宮中找到了生存動力,也自認為找到了自己來到這裡的意義。
他其實自從被閹的那一剎那開始,就一直都在後悔主動進宮做太監,他告訴自己是為了家人,可有時候他仍舊會想也許還有其它辦法。嗯,這是屬於張平的陰暗心理。
現在他平衡了。
兩個小孩,一個還沒開竅,一個毛還沒長齊,就這樣衝動地結拜了兄弟……呃,是張平很衝動,皇甫桀非常被動。
當天晚上張平絮絮叨叨跟小孩說了很多,翻來覆去說的最多的就是:兩人的關係是秘密。關起門來他們是兄弟,但到外面要假裝不是兄弟。
小孩不是很懂,但也全部記下。
皇甫桀心裡一直把侍人張平當怪人看。在他看來,這個怪人很聰明。
你看,他現在不但不用向他下跪聲稱奴婢怎樣怎樣,就連吃飯也和他一桌,屬於皇子的飯食也會被他吃去一些,而且還堂而皇之地扯了些老被子的棉胎做了一套護膝套在腿上,說是這樣就不怕把膝蓋跪腫,順便還幫他做了一套。
不過……
皇甫桀蹲在花壇邊想:好像大哥真的比奴婢好。
大哥張平會兩天幫他洗一次頭、洗一次澡,還會幫他抓虱子。他的頭皮和身上已經不那麼癢得受不了。
大哥張平還每天打掃他的房間,給他點上小爐子取暖;晚上會幫他點很多蠟燭。
大哥張平還會在天氣好的時候把他的被子拿出去曬,曬得暖和和的,睡起來很舒服。如果天氣不好,他就把被子放到爐邊烤,一樣替他烤得暖暖的。
大哥張平會幫他穿衣,會幫他梳頭洗臉。每次衣服都很乾淨,還很暖和,而且裡面沒有破的地方。以前他的衣服好像都由專門的太監來收,說是送到一個叫浣衣司的地方清洗。但每次送來都很遲,而且會把他的裡衣或內襖洗壞。可是現在沒有了。
自從他大哥拍著那個收衣服的小太監的肩膀,送了他幾次他的膳食後,他每天都有乾淨的衣服換。
小孩摸摸自己的頭髮,摸起來比以前滑了很多,顏色也比以前烏黑。突然想到大哥跟他說髒手不能亂摸,又把手放了下去。
說到衣服,大哥張平來了後,他的新衣服也多了起來。大哥說是按份子領的,以前侍候的人跑得不勤快,該領的也沒領到。
大哥張平不會讓他吃冷飯,每次吃到嘴的膳食都是熱騰騰的。
大哥張平現在天天跟他去太學院上課,說是他的隨侍太監。中午還會去取中膳給他吃。以前他只有看別人吃的分。雖然大哥說他吃的東西沒有其它幾個皇子好,但他吃得很飽。
學院裡的人還會欺負他,但每次大哥都幫他代了。大哥代替他當馬給人騎;大哥抱著頭領受他皇兄皇弟的拳腳;大哥被大皇兄搧耳光,因為大皇兄把他推倒在地的時候,他說大皇兄沒有二皇兄看起來仁慈。然後二皇兄也打了大哥,說他胡說八道。
在瑞華宮,大哥張平也替他挨了打。因為娘有一天把他叫去突然要考他詩文,他答不出來。娘要罰他,結果大哥說他是自己的隨侍,主人沒有讀好書,都是因為他沒有侍候好。不過後來娘還是罰了他不准吃飯,但大哥把他的飯分給了他。
還有大哥張平來的第五個月,他領到月銀了。
「殿下,你有時間蹲在那兒玩泥巴,不如過來蹲馬步。快點,先蹲一炷香,蹲完了才准吃飯。」
皇甫桀回頭,看到他大哥張平拎著食盒走進院子。
嗯……大哥也有壞的地方,自從他們結拜後,他就天天讓他蹲馬步,晚上還讓他打坐。想歸想,皇甫桀還是乖乖走到槐樹下去蹲馬步。半年下來,他已經蹲得像模象樣。
蹲完馬步吃完飯,張平坐在書桌邊對小孩道:「明天我帶你去藏書樓,你是皇子可以進去,也能借到書。我去找書墨司的朋友幫忙,本想請他帶書出來,但他說裡面查得很嚴,他不過一個小太監,被查到私夾藏書是大罪。所以明天你自己去借本書回來。」
「什麼書?」皇甫桀一邊把練字的紙張鋪開,一邊問。
「兵書。」
兵書?皇甫桀看他。
「小笨蛋,你怎麼還不開竅?你可是驃騎大將軍言大將軍的外孫!有這麼好的後台你不利用,難怪別人都騎在你頭上。」張平恨哪。老天爺,千萬別給他一個扶不起的阿斗,否則他只能考慮帶這孩子偷跑算了。
「我外公不喜歡我。」
「那又怎樣?」張平瞪眼,「他不喜歡你是一回事,你是他外孫,而且還是唯一的男孫才是正事!」
張平敲敲小孩的腦袋,希望能敲得更聰明點。
「你外公不喜歡你,除了你貌丑以外,還因為你不爭氣的緣故。當然這不能怪你,你還是小孩子,就算想爭氣,沒人教你也不行。」
也不知道你娘怎麼想的,兒子丑又怎麼了?人說子不嫌母醜,母也不該嫌子丑啊!不過張平這話沒說出口。他可一向都在騙這個孩子說他娘對他把愛藏的很深,對他嚴厲也是希望他早日成才。
「我不懂行兵布陣,對兵法更是一竅不通。你只能找言將軍教你。不要這樣看我,小鬼,你要想出頭,要想別人不欺負你,手握兵權非常重要。但你要想手握兵權,必須要學會怎麼打仗。我能教你的,頂多讓你橫行武林。武林是什麼?等會跟你說。」
「總之軍隊中那套,你只能請教你外公。要想引起你外公注意,你就得表現給他看。找點兵書看,找個機會和他說說話,讓他知道你想要強大、想要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