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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柳大人在外候著了。”
把那份奏摺藏了起來,秦歌沈聲道:“宣。”
“宣柳大人。”
門帘掀開,戶部尚書柳冉戰戰兢兢地低頭走了進來。一進來,他馬上下跪:“微臣叩見吾皇。”
“起來吧。”
柳冉又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來之前溫公公已經告訴他了,皇上此刻的心情很不好。柳冉很心慌,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惹得龍顏大怒。
“柳卿,救災銀兩為何只撥出去九十萬兩?剩下的那六十萬兩呢?別跟朕說國庫里沒銀子。”
呼,原來是這個事。柳冉馬上道:“回皇上。微臣原本是要按著之前的估算撥一百五十萬兩救災。只是青化、高棠和泗丕的救災銀微臣並沒有一次撥下去,微臣擔心這麽大筆銀子一次撥下去會引來某些人的貪念,因此微臣是分批撥下去的。每一筆撥下去的銀子,三省的布政使都要給微臣列個清單,交代清楚每一筆銀子的去向,這樣微臣也好與皇上交代。”
“微臣目前共撥了兩筆銀子共八十五萬兩,三省並沒有催撥,也沒有把第二筆銀子的清單上報與臣,所以臣還沒有把剩下的銀兩撥下去。另外的五萬兩銀子則是安置京師的災民。還有一事微臣要齊奏皇上。梁王向高棠運送了五十萬石的糧草,梁王自己又拿出了二十萬兩的救災銀,這筆銀子微臣從朝廷下撥的救災款中扣除了。這樣的話,微臣估算一百五十萬兩的救災銀最多只需一百萬兩左右。”
秦歌的心怦動,他拿了二十萬兩?柳冉小心抬頭,又馬上低下了頭,這次花的銀子少了,皇上怎麽非但不高興,反而還有點生氣呢?難道皇上希望多花銀子?
秦歌沈默了良久,這才道:“朕只要梁王出糧草,沒讓他出銀子。把梁王出的那二十萬兩銀子還回去。”
柳冉驚愣,抬頭:“皇上?”
秦歌垂著眼,面色如常的冷然,柳冉看不到皇上在想什麽,但心下駭然。皇上為何要把子昂的那二十萬兩還回去?
“若有哪天朕需要梁王出銀子自會找他,現在朕只需要他出糧草。”秦歌抬眼,眼神平靜,“傳朕的旨意,梁王為朕分憂有功,賜御酒三杯。”
“是。”溫公公立刻下去傳旨。
下了旨,秦歌見柳冉有話要說,他問:“柳卿有事要奏?”
柳冉馬上下跪道:“皇上,雪災之時微臣不該向皇上請奏此事,但小女年紀大了,實在拖不得了。請皇上下旨讓梁王與小女完婚。”
秦歌的手猛然握成拳,然後舒展。過了會,他語調微變地說:“老尚書他們的摺子朕已經瞧過了。梁王應該還在守孝中,朕不好下這個旨。”
柳冉立刻說:“回皇上,梁王的守孝期還有一月就過了。”
秦歌緊緊咬住牙關,又緩緩鬆開。“京師還未度過雪災,待雪災過後,朕下旨召梁王入京,讓他與你女兒完婚。”
柳冉目露喜色,磕頭道:“微臣謝皇上隆恩。”
秦歌拿過一份奏摺打開:“無事便退下吧。”
見皇上無事了,柳冉高興地退下:“微臣謝皇上恩,微臣告退。”
在他退下後,秦歌把手中的奏摺握得不成形。他第一次升出一種瘋狂的念頭,盼著這次的雪災能永遠不要過去。
沈溺:第五章
入夜,天上又下起了鵝毛大雪。依然在東暖閣處理國事的秦歌卻是久久未寫下一個字。他屏退了所有人,在無人的東暖閣,他才不用戴著身為帝王應有的面具。雙腿曲起,雙臂緊緊抱住腿,頭抵在膝蓋上,秦歌看著搖曳的燭火在牆上映出的影子。
“秦歌,這是伍子昂,伍侍衛的兒子,從今日起,他就是你的伴讀。”
“子昂給二皇子請安。”
五歲那年,父皇把 年長他三歲的“他”帶到他的面前,“他”笑著對他請安。從出生起就不會笑的他怔怔地看著“他”不帶一絲假意,不帶任何怯懦的笑,差點忘了皇子該有的儀態。然後從那天起,每一天“他”都笑著向他問安,一直到現在。
“二皇子,您要哭就哭出來,別憋著,會憋出病來的。”
“我出去,我不看您,您哭出來好不好?”
“二皇子,我求您了,您哭出來吧。”
八歲那年,母妃去世。他跪在母妃的靈堂前一動不動,嚇壞了“他”。他不會哭,不會笑,明明悲傷已經淹沒了他,他卻哭不出來。“他”急壞了,臉上再無往日溫和的笑,在他身邊一邊哭一邊讓他哭。那晚,急壞的他第一次逾矩地抱住了他,只為讓他哭。在他溫暖的懷裡,在他焦急的安慰中,他知道了眼淚是鹹的。沒過多久,大哥病逝,他又一次在他的懷裡哭了出來,然後是父皇過世。似乎只有在他的懷裡,他才哭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