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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開,徐開遠、熊紀汪立刻抬頭,看到那雙僅露出來的紅腫的眼,兩人的身子同時震了下。三嚴也愣了,那雙眼怎麼看著那麼眼熟?只有嚴剎沒有愣,在對方走出來後,他後退一步很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這下換黑衣人和徐離驍騫納悶了,三嚴也很納悶。
行過禮之後,嚴剎只說了四個字:「天色將明。」看看天色,確實就要亮了,黑衣人也不問嚴剎為何要行禮,回頭不舍地看了屋內一眼,「他」在眼淚快流下來時,拉著徐離驍騫離開。熊紀汪跟了出去,就見兩人飛身躍上房頂,頃刻間就沒了身影,狠狠驚了他一把。之前屋頂的腳步聲一定是他們故意踩出來的,不然他怎麼可能聽到!
三嚴從來不會有什麼好奇心,可現在卻是好奇得要命。那黑衣人是誰?王爺難道認得?聽哭聲分明是個女子,「他」來見月瓊公子?王爺竟然放心?怎麼沒有發怒?還向對方行禮?在三嚴糾結著要不要問問熊紀汪或徐開遠時,他們的王爺已經進屋並關上了門。
螳螂捕蟬huáng雀在後,在徐離驍騫和黑衣人離開後,站在離驛館很遠的一棵樹上完全融入夜色中的一人,露在蒙面外的雙眸透著疑惑與寒光。他站在那裡看了許久,身形一閃,人就沒了。
chuáng上的人正做著美夢,沒有哭過的跡象,剛才該是沒有醒。小妖有被動過的痕跡,不過看他睡得在流口水,該是也沒有被弄醒。綠眸微閃,嚴剎拿過小妖身邊別人刻意留下的東西──一塊巴掌大的黑釉鎏金牌子,正面是只金色的老虎,背面是個金色的「虎」字。這東西很好認,是個朝廷武將都認得這個東西──調動兵馬的「虎符」。
這是送給小妖的見面禮,嚴剎把它穩妥地收了起來。只能再睡一個多時辰,他還是脫了衣服鑽進了被窩。摟著月瓊,嚴剎閉眼假寐,他是肯定睡不著的,但和這人一起躺躺還是要的。
皇宮地下一處連皇帝古年都不知道的暗房內,一位身著黑衣的老者坐在軟墊上,他的面前擺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墊子。老者的眼裡隱隱含著淚水,對著無人的墊子自語:「幽兒……是不是你回來了?」
第二天月瓊醒來時根本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也沒有人告訴他。只是剛吃了早飯宮裡就來人傳旨:宣嚴剎、月瓊、嚴小妖進京面聖。聖旨剛讀完,嚴小妖突然哭了起來,大有不把天哭塌了不罷休的架勢。三嚴趕忙餵奶的餵奶、摸褲襠的摸褲襠,奶媽黎樺灼和安寶不在,三嚴做這些事也是熟練得很。
嚴小妖平日裡只要吃飽喝足,他爹不把他弄醒,不揪他的臉,他很少會哭,要哭也大多是哼哼,再不行哄哄就好了。可現在不管月瓊怎麼哄他就是不停,最後沒辦法,宣旨的太監受不住了只好去外頭等。說來也奇怪,這太監一走,嚴小妖馬上不哭了。卻很是委屈地抱著爹爹抽泣,好像他哭是因為被壞人嚇著了。
嚴剎把孩子抱了過來,把他的老虎帽子戴上,再拿小棉袍裹了,跟下船那會一樣讓他什麼都看不到。見小妖在父王的懷裡不鬧了,月瓊也裹上棉袍,拉上兜帽。嚴剎沒有刻意穿什麼華麗的衣裳,如他平日在府里那樣一身素色的長衫。抱著兒子出了屋,嚴剎仍是讓兒子和月瓊與他共乘一騎,看得宣旨太監不時拿眼睛偷瞄。他心裡是奇怪得緊:剛才見著嚴剎的這位公子模樣太過普通,就是那雙眼很好看,似乎在哪見過。可以嚴剎的身分來說,他獨寵這麼一位公子實在是令人費解。
沒有再被罩在大氅下,懷抱兒子,月瓊激動地看著沿途路過的京城街道和屋舍。八年多沒有回來了,京城有了不少變化。他記得街對面有個買零嘴的小鋪子,現在是賣布的了;前頭有棵大槐樹,現在只剩了個樹墩……雙眼熱辣,月瓊眨眨眼睛,他可不能露出半點異樣,不然會讓人起疑的。怕自己再觸景傷情,月瓊低頭去看懷裡的小妖怪。剛才哭過的人現在還在鬧情緒,咿咿呀呀地哼哼。月瓊的左手握住小妖的小手,親一親,咬一咬,痒痒的感覺讓小妖笑出了聲,脾氣也去了不少。兜帽下的大眼彎彎的,小妖不僅眼睛像嚴剎,連脾氣似乎都有點像了。
臉上雖然儘量沒有什麼異樣,可月瓊的心卻是不受控地狂跳,尤其是嚴剎的馬停了下來。略一抬眼,那朱漆的大門,森嚴的守衛,他曾經格外熟悉的地方,讓他的心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聽不見等候在那裡的官員說的恭維話,聽不到嚴剎的回應,甚至聽不到小妖的哼哼,渾渾噩噩地被人抱下馬,渾渾噩噩地在那人的牽引下一步步朝皇宮走去,月瓊突然覺得懷裡的小妖很沉,他要抱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