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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個人一逃一追,摔過來飛過去,撞得桌子椅子碎一堆,連二樓堅固非常的木板地也開了幾個大窟窿,嚇得這層剩下的那半客人跑得一個也不剩。
半炷香過後,打累了,小春趴在欄杆上喘息著,蘭罄則疑惑地一張一合自己的手掌,拍了幾下旁邊的柱子,奇怪地發覺自己的力氣竟然變小了,眼前不過是根小小樑柱而已,卻無法令其應聲而斷。
「小常?」蘭罄收起了笑容,疑惑的目光投向癱在欄杆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的那個人,「小常,柱子打不斷,我的武功沒了,好奇怪!」
「我叫小春啦!」小春忿忿然吼了一聲後,才小聲喃念,「服了我的化功散還打得斷柱子?我神醫耶、神醫耶,你打得斷,那我這神醫當假的嗎?」ylbbl.5imybbs.com
小常、小常。蘭罄自從那日醒來以後,便總是這麼叫他。而由那日起,蘭罄看著他的目光也真摯而輕柔起來。
小春漸漸才搞懂,原來蘭罄口中的小常,是他么弟蘭徜的辱名。
只是,藍罄卻一直沒發現自己認錯了人。
蘭徜已經死去八年了。
死在那場滅門慘禍之中。
被蘭罄灌了整整一壺酒,小春沒多久便覺得頭重腳輕、腦袋混沌起來。
他酒量向來不好,非常不好,喝了酒之後便想,假使乖乖待在二樓等酒氣散去應該就沒事了吧!於是他腳一跨,坐上圍著二樓的柵欄,低頭往樓下看去,看著往來旅人。
偶爾蘭罄也會遞塊豬耳朵過來,說幾聲好吃,要他嘗嘗。他以前可不知道,原來,師兄是這麼貪吃的。
越來越晚,燈都點上了,天香樓又恢復了之前門庭若市車水馬龍的景象,只是往二樓的木階梯被封了起來,小二沒敢往上面帶人。
原本平靜了好一陣子的,走了一些人,又新來一些人後,突然地底下又熱鬧了起來。
醉醺醺、眼茫茫的小春眯著眼往下探,手裡接過蘭罄遞來的杯子,灌了一口才發現那是酒。
他家師兄不知道又從哪兒弄來了一大壇竹葉青,拍掉封泥,便整壇舉起來往嘴裡灌,喝酒像喝水似的,平時倒也難見師兄這樣,少見的豪氣。
樓下越來越吵了,小春立刻將視線放回原處。
只見,大堂正中一桌四人,穿著黑衣的,其中一個粗壯漢子正拉著個唱小曲的姑娘不放,姑娘身旁那捧著張舊琴的老爹則急忙為女兒求情,說他們只是走江湖混口飯吃的,要爺兒別強人所難了。
「烏衣教的……」小春又喝了一杯酒,轉過頭,卻發現蘭罄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坐在他身邊了。
小春看蘭罄什麼反應也沒有,只是抱著那壇酒。往後一探,一大顆豬頭也被吃得只剩兩顆大獠牙,他家師兄想必也沒事可做了,才跑來和他一起看熱鬧。
烏衣教的事情,蘭罄興許記不得了,想了想,小春也不擔心,便轉過頭要繼續看戲。誰知才眨眼間而已,事情發展得奇快,他再度回眸時那小姑娘已經被一把按上了桌,衣裳都給拉了起來,玉腿被大大打開,上頭壓了個yín笑不停的黑衣男子,小姑娘嚎啕大哭喊著救命。
小春本想把手中的杯子扔過去打爛那個急色鬼的腦袋,哪知還未動作,便聽底下拔劍聲嗡嗡作響,下一刻,那名男子脖子上多了道劍痕,倒到少女身上。
其他三名黑衣男子「唰」地一聲站了起來,橫眉豎目地怒道:「你們是誰,好大膽子,竟敢動我烏衣教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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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見到倆名青年站在那三名黑衣人前,其中一名身材修長的收起了劍,語氣平穩仿佛方才沒發生過什麼事,道:「魔教妖孽大庭廣眾下調戲良家婦女,怎麼你們烏衣教的教主沒教過你們規矩嗎?」
小春「哇!」了聲,忍不住為挺身而出伸張正義的人士鼓起掌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正道人士了吧!」
江湖啊、江湖!正邪不兩立,才叫作江湖啊!出來這麼久,今日終於得見了啊!
但見此人神采飛揚、英氣逼人,長得就是個俠士貌。
修長青年的旁邊另一個精壯結實的青年則是開口回應方才那些黑衣人的問話:「在下寫意山莊穆襄,這位是在下的朋友,寒山派韓寒。」
旁邊的抱琴老爹則是驚慌地連忙將倒在女兒身上的黑衣人拉開來,緊緊摟住女兒,倆個人嚎啕大哭。
底下的五個人報完姓名、門派、輩分、師承之後,便是一場混亂地又打了起來,刀光劍影殺來殺去地,又是血又是肉地飛來濺去。
小春喝了太多酒,頭昏眼花的,看見滿到血紅便覺噁心。再見大堂里的客人跑得一個不剩,只有掌柜的和小二縮在櫃檯後頭頻頻探視,還有那對父女倆被困在角落逃也逃不出去,實在可憐。
小春心裡奇怪,正道人士決鬥的時候,都不會稍微關照關照旁邊的平民百姓的嗎?
「爹、爹!」小春突然聽見少女驚慌的喊叫聲傳來,「爹您怎麼了,別嚇我啊!」
那老爹一把舊琴摔下了地,撫著胸口臉色慘白,一副大氣喘不過來的模樣。
小春想也沒想,由柵欄上一躍而下,身影飄飄落在那老翁與少女面前,露出醉酒發傻的笑容,慢條斯理地從懷裡掏出「凡吃過必定誇讚、沒吃過絕對遺憾,趙小春悉心特製、起死回生萬靈丹」給老翁服下。
不消片刻,便見那老翁氣色紅潤了起來,且氣息也穩了。
「謝謝這位少俠救我爹、謝謝少俠救我爹!」少女不停朝小春磕頭。
「免了、免了,舉手之勞罷了。」小春跟著把了那老漢的脈,發覺此人身體還算遊廊,只是一時驚嚇過度,氣岔了喘不過來罷,「沒大礙了,這裡危險,我還是先送你們離開吧!」
「嗝!」小春打了個酒嗝,跟著一手抓起一個,靠著高超的輕功,不費吹灰之力地便把倆人送出門外再走了進來。
當小春二度入門時,那剩下的三個黑衣人已經倒得一個也不剩了。
他嘴裡念了幾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便打算回二樓去找他家大師兄。
「等等!」那名叫韓寒的青年,瞥見穿著尋常農家衣物的小春腰間竟系了一把令他十分眼熟的軟刀,一個吃驚,便出手按住小春的肩膀。
小春感覺有人靠近他,腳步一偏來了個移形換影,叫對方剎時撲了個空。
雖然不曉得對方叫住他幹嘛,小春還是停了下來,轉過身臉上滿滿帶著笑問道:「大俠有何貴幹?」
「小子,龍吟劍怎麼會在你身上,你打哪偷來的?」韓寒握緊手掌,臉色不太好。眼前這個穿著破爛俗氣,頭髮張狂凌亂地像堆糙,雙頰兩處泛紅,渾身酒氣衝天的小醉鬼竟然有能耐卸掉他的小龍爪手,這令習武多年的他頗受打擊。
「偷?」臉蛋紅通通的小春朝韓寒挑了挑眉。
「龍吟劍是我爺爺韓齋從不離身之物,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不是你偷的,怎麼會在你身上!」韓寒口氣越來越不好。
「小寒,別這麼說話!你應該先聽這位小兄弟解釋才對。」穆襄見友人過於咄咄逼人,遂出聲提醒。
「可是……」韓寒還想回嘴。
小春哈哈笑了兩聲,「這劍是老人家在綠柳山莊的時候借給我,而且還是他親手扔給我的。」
「老人家?」
「綠柳山莊?」
小春跟著瞧了韓寒一眼,又哼了聲道:「胡亂就說人家偷劍,你這人也挺失禮!」
「既然說是借,那總歸是要還。我是韓齋的孫子,你將劍交給我也一樣。」韓寒朝小春伸出手,「還來!」
「不成,你說你是他孫子,就是他孫子了嗎?我還說他是我兒子哩!」小春朝韓寒吐舌扮鬼臉,道,「就算真的要還,也不是由你來拿。我要親自交到他的手上,省得出了差錯,讓來歷不明的人把這劍給摸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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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的模樣讓穆襄忍不住失笑,這麼口無遮攔的人還真少見。
韓寒冷了穆襄一眼,見人家劍不給他又出言羞辱,反手便朝小春腰間的劍柄抓去。
小春笑嘻嘻地拐著腳往後退,他才不怕這個傢伙,此人功夫和韓齋同出一脈,不凶不狠以陰柔內勁見稱,自己就算目前受傷在身,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倆個人就這麼在大堂上掌對掌打了起來,穆襄只能在旁苦笑。
韓寒越打,越覺得眼前少年不但內力深不可測,武功路數又奇特非常。
這人內力走的是剛猛之途,招式卻完全相反,一正一反、一陰一陽,配合得天衣無fèng。韓寒沒料這趟出來竟會遇上此等高手,嗜武之興一起,渾身興奮不已,心想難得有此機會,不好好比試狠狠打上一場,哪對得起自己。
於是他出了全力往小春招呼去,完全沒留半點餘地。
「韓寒,別傷人!」穆襄看出韓寒的意圖,連忙出聲制止。
「你別過來,這傢伙是我的!」見友人就要出手,韓寒大聲喝道。
「怪了,我什麼時候變你的我怎麼不知道?」小春輕佻曖昧地朝韓寒一笑,邊打邊退。
小春向來就不喜歡打打殺殺這回事,更沒意思和人過招,韓寒一逼近他便閃開來,偶爾意思意思反擊幾下,算是給對方點面子,不叫他獨自一人呆子似地左打右打都打空去。
這一笑和這打法完全惹火了韓寒,他覺得這小醉鬼實在看輕人,剎時怒火攻心,也不想這人與他並無瓜葛,反手拔劍利刃出鞘。
小春見對方拔劍了,自己也連忙要拔劍,但又想起這劍是韓齋老人家的,刀劍無眼來著,若不小心拿別人的劍傷了人家的寶貝金孫,那還得了。
就在這猶豫與恍惚失神的片刻,小春後退避招的腳重重踩上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胸膛。而那本來該被叫作屍體的東西突然「呃啊!」一聲活了過來,痛苦地睜著又圓又大的雙眼,雙手緊緊扣住小春的腳踝死拉不放。
「嗚啊啊啊……屍變啦……」小春一看還得了,嚇都嚇死了,大叫起來。
韓寒沒料到竟有異變,更沒料到分神的小春來不及反擊。
他眼看著手裡的劍便要往小春胸口刺進去,心裡想著糟了,誰知這時身旁突然一到灰影躍了出來,緊緊抱住小春。
小春回神再驚,發覺竟是蘭罄,又見韓寒的利刃只差分毫便傷及蘭罄,他猛地運勁震開抓住自己腳踝的黑衣人,身形迅速一轉,將蘭罄帶到身後。
同時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懷裡拿出碎銀暗器,朝韓寒肩頸大穴射去。
韓寒手勁一軟一偏,力道歪去,那劍便筆直插入小春左肩肩口,穿透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