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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沐浴的關係,賀仲廷解散了頭髮。柳馭風第一次見到披散髮絲的樣子,不似平時嚴謹木訥,似乎多了幾分溫和柔美。
正看得出神,賀仲廷的臉突然慢慢放大,他伸著手朝柳馭風伸過來似乎要摸上他。
柳馭風想也沒想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輕輕叫了一聲,「姐夫。」
他叫得很輕,似乎不敢太大聲嚇到自己或者是賀仲廷。那雙原本波瀾不驚的雙眸之中剎那盈光流動,似有說不出的纏綿柔情又似有說不出的心酸愁苦。看得柳馭風心裡驟然一動,如同突然被人扎了一刀似的抽痛起來。
他張了張嘴心裡頓時跳出千言萬語似乎想說,可是一時間千頭萬緒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呆呆得看著賀仲廷的眼睛,覺得那雙漆黑的眸子越來越溫柔越來越深情,他整個人幾乎都要被這樣的多情纏綿的目光看得融化了。
「你到哪裡去了,怎麼曬得這樣?」
「姐夫……」
「玉……」
兩人正要開口,突然聽到有人快步跑過來的腳步聲。
「少爺,你要的東西我送來了。將軍不在房間,賀管事把東西收下了。」
剛才如夢如幻的氣氛一時之間被破壞了個乾乾淨淨。賀仲廷飛快地從柳馭風手裡抽回手掌,伸手去拿他身邊的衣服。
「將軍,原來你在這裡。舅少爺剛才買了你喜歡吃的江月樓點心,小人不知道你在這裡,給送到房裡去了。」
「點心?」
「你先下去吧。」柳馭風有些心煩意亂的揮了揮手。剛才那人伸過來的手原來不是要摸他的臉,而是要拿放在他旁邊的衣服。他怎麼就鬼迷心竅似的抓住他了呢?剛才若不是小廝來打擾,他想叫他什麼來著?是馭風還是玉郎?
柳馭風心不在焉的脫了衣服下水,身邊的賀仲廷卻因為愣神錯過了起來的時機,變成了兩人裸身相對的局面。
「我洗好了,先走。」賀仲廷連看也不敢多看身邊的柳馭風一眼,伸手抓住放在石頭上的乾淨衣服披在身上就走出池子。
「姐夫你前段時間還病著,現在跑出來洗冷水澡當心再病了。」
難得聽到柳馭風類似關心的話,賀仲廷心裡七上八下胡亂撲騰,「我前段時間是燥熱,現在已經好多了。大夫叫我偶爾過來泡泡清清火氣。」
柳馭風輕笑出聲,「姐夫怎麼來這麼大的火氣啊?」
他聲音輕挑聽在賀仲廷耳里更覺得羞愧難當。卻還是擺著一本正經的面孔回他,「酷暑難耐,你自己也要當心些。」
柳馭風只笑不答,在池子裡四處遊走。他水性很好不像賀仲廷是個旱鴨子,所以只好坐在水淺的地方洗。
賀仲廷聽不到他回話,心裡有些心虛。裝出隨意的樣子瞄了一眼柳馭風,只看一眼就覺得有些移不開眼睛。柳馭風雖然是個讀書人,但是喜歡騎馬玩樂,遊山玩水。身體自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更何況他眠花宿柳,天縱英才。若是在床上不能讓女人滿意又怎麼配得起風流才子柳玉郎的雅號?
他的肌肉雖然不像賀仲廷這樣線條分明強而有力,卻也似模似樣,精瘦結實。再加上他容貌俊美皮膚又白,在這碧波清水裡自由游弋,風流倜儻無拘無束。怎麼不叫賀仲廷這樣苦苦壓抑的人心生仰慕,痴戀成狂?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他對柳馭風有情,那晚被他酒醉胡鬧之後,賀仲廷才知道他對柳馭風有欲。情慾煎熬心力憔悴害得他大病了一場。誰知道病才剛好又讓他看到了這樣的一幕。教他情何以堪?
柳馭風俊美如神只,而他賀仲廷卻只不過是一個披著道貌岸然皮,骨子裡yín亂透頂的人。那人越是出色於他越是遙遠不可及。
「我先走了。」賀仲廷再也沒有偷窺下去的勇氣轉身離開。
「姐夫。」柳馭風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了過來,「你這幾天胃口不好,我在江月樓給買了你喜歡吃的點心,記得吃。」
「天氣這麼熱何必跑出去。」
扔下這句話賀仲廷消失在竹林那頭。只留下柳馭風呆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氣得一掌擘開水面。那個混帳東西說的什麼話?何必跑出去?想來想去好像還真是沒有必要。先前被香兒搶白時雖然生氣卻不難受。被賀仲廷這麼莫名其妙一個軟釘子一碰,一下子氣得真是連話都快說不出了。去的時候也沒想太多,可是買回來非但沒感激還要落埋怨,任誰的肺也得氣炸了。
「我瘋了,瘋了行了吧?」
仔細想想真覺得沒意思。賀仲廷不好惹就不惹他算了。他這人是好是壞,是方是圓,又與他柳馭風有什麼關係?他天生[yín][盪]也好,後天犯賤也罷。喜歡柳馭風是他賀仲廷自己的事,他何必跟在後面瞎起勁?
就算是喜歡男人,風月樓旁邊的倚綠閣里多的是漂亮年輕的小倌男人,他要操練那龍陽十八式還怕找不到人?何必在窩邊找了棵,看得吃不得又沒滋味的老糙?嚼不動、吐不出還咽不下去,真是噎死人了。
第五章
「舅少爺還沒回來嗎?」
「是,將軍。可能今天晚上又要住在外面了。」賀安抬頭看了賀仲廷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要我去找他回府嗎?」
「不用了。你下去吧。」賀仲廷揮了揮手叫賀安退下。等房間裡空無一人,頓覺倦意嚴重襲來,只好扶著桌子坐了下來。他的桌子上放著一隻盒子,盒子裡是柳馭風心血來潮給他買的點心。
那人一向任性驕縱,居然會給他冒著炎熱買點心,賀仲廷哪裡還捨得吃?眼睜睜看它變壞也捨不得丟掉。就這樣放在盒子裡,偶爾拿出來看看。
他不會說話,更不懂討人歡心。那天柳馭風說給他買了點心,他回他「何必」。心高氣傲的柳玉郎一定氣得半死。可是即便知道他會氣得半死,賀仲廷還是只能這麼說。柳馭風對他的好只要一滴半點,就足以讓他回味一生一世。他用不著他偶爾的心血來潮對他好,這樣總會生出一些不應該有的妄想,到了最後卻落得更加傷心的下場。
這次進宮,皇上已經下了旨讓他即日啟程趕往邊疆。皓月國國主病危,太子野心極大,怕他蠢蠢欲動。皇上要他調大軍鎮守關外,防止異變。
即日啟程!他要走了。走了也好,京城雖然繁華卻不如大漠氣勢壯闊。被關在這小小的將軍府里,他眼裡心裡唯一看到想到的只能是柳馭風。求之不得,謂之奈何!這樣糾纏下去只會讓他越陷越深越來越痛苦。咫尺天涯還不如走得遠遠的,反而可以無拘無束的想他愛他。思念泛濫或者相思成灰也好過現在這樣心如刀割。
賀仲廷伸手從盒子裡拿起一個早已經壞掉不能吃的蓮心糯米糕慢慢的放進嘴裡。心血來潮也好,一時興起也罷。他總要感受一次柳馭風對他的好。然後將這味道牢牢記住一生不忘。
蓮心糯米糕帶著一絲苦味,可是吃到賀仲廷的嘴裡卻是說不出的心酸甜蜜。
「舅少爺,你回來了?怎麼還沒休息?」門口突然傳來賀安的聲音。賀仲廷一聽到他提的名字就大吃一驚。
「舅少爺你怎么喝得這麼醉?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賀安話音未落,賀仲廷的房門就被人一腳踢了開來。喝得酩酊大醉的柳馭風雙目發紅,嘴角掛著一個嘲弄的冷笑,「姐夫,你好啊。」
賀仲廷揮了揮手叫賀安下去,轉頭對柳馭風說,「你醉了,回房休息吧。」
「你明日要離京了也不肯告訴我。姐夫,你對我可真好。」柳馭風不理會他,逕自走到他旁邊坐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賀仲廷被他看得難受轉過頭輕輕嘆了口氣,「回房吧。」
告不告訴又有什麼區別?他每次要離京都想著要見他一面再走。可是每次費盡心機把他找回來也是看他生氣不耐煩的樣子。這一次不通知他,他又不樂意。真是無論怎麼做也討好不了這位柳家大少爺啊。
可是看到他回來,賀仲廷心裡還是高興的。能見上一面再走總比不能見上要好。見柳馭風醉得難受,賀仲延伸手倒了杯水遞給他。
柳馭風伸手接過水一口氣喝完,還是這麼看著賀仲廷一時之間似乎不知道說些什麼。
自從那天竹林回來,柳馭風就大模大樣的搬進了風月樓。只要一想到賀仲廷那冷冰冰的嘴臉他就氣得半死。不要萬兩金,但求玉郎心。這世上只要他柳玉郎示好的人哪一個不是滿心歡喜欣然接受?可是這賀仲廷簡直就是不識好歹。
本來他也沒想過淪落到在乎一個男子識不識好歹的份上。可是老天偏要讓他知道賀仲廷其實痴迷他痴迷得要死。如此你情我願的事,怎麼也能讓那個石頭腦袋的人弄得天怒人怨?他可真是有本事!
所以柳馭風特意住在風月樓里。一是懶得回家,省得看到仲廷生氣;二是故意氣氣這個石頭腦袋。這世上只要他柳玉郎勾勾手指就乖乖跑來的人多得是,他賀仲廷成天擺個晚娘面孔,在他柳玉郎這裡可是排不上號的。
花天酒地了半個月,美人如玉解語溫柔。可惜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是越待越覺得心煩意亂。以前住在花樓那如魚得水的痛快舒慡,總有些不對提不起精神來。
開始柳馭風還以為是天氣熱,他不耐酷暑高溫。直到今天晚上。有人過來喝酒提起今晚要好好樂樂,省得出了關連個女人的影子也摸不到。柳馭風認識那人是賀仲廷的部下,打聽下來才知道原來他們明天就要離京。
賀仲廷居然連半點消息也不透露給他。任由他在外面風流快活不管不顧。以往他最嚮往的生活如今真的落在他頭上,柳馭風是連一絲開心的力氣也沒有,心裡甚至怒火衝天。算他賀仲廷厲害,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等哪天他玩夠了回到府里留給他的也不過空空的屋子,和一府丑得倒胃口的下人。
他怎麼能這樣對他?心裡存了這個念頭柳馭風怒氣衝天的跑回家。可是對著賀仲廷的臉他卻突然之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恨恨的把杯子放回桌上,一轉頭看到放在桌上那隻盒子。心裡一動隨手打了開來,果然是他從江月樓買回來的點心,居然,居然只吃了一塊。
「你……」
賀仲廷見他翻盒子就開始慌亂,見他氣得手指顫成一團。既不能解釋又不能看著,只能長長的嘆口氣重複那句讓柳馭風氣得吐血的話,「回房吧。」
回房,回房。你這個死鴨子不光嘴硬心也硬。柳馭風氣得冷笑出聲,既然他的心意沒人在乎,那就換種方式繼續逗弄。
「姐夫。」
「嗯?」
看著賀仲廷心無城府地抬起頭,柳馭風低頭印上自己的唇。果然,那豐盈雙唇的味道跟自己想的一模一樣,真是甜蜜柔軟帶著誘人的甘美。
賀仲廷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什麼也聽不見了。玉郎在親他!等他的腦子裡反應過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柳馭風的舌頭已經探進他的唇內,在他上下左右唇壁之間激情吮吻。
賀仲廷身體被這個親吻弄得酸軟無比,壓抑不住的熱意快感從他的骨髓深處溢了出來。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