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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蕭有些不明所以,猶豫著將手給伸了過去,“做,做什麼呀?”

    他的手有什麼好看的。

    沈淮握住他的指尖,入手溫軟,十指纖細。他耐住心中的悸動,仔細的盯著季蕭的指尖寸寸瞧過去,果不其然在上面發現了幾個泛紅的小針孔。

    他的眉頭隨即跟著皺了起來。

    季蕭發現沈淮看得是這個,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這個是難免的,”他慢吞吞的解釋起來,“我的針用的還不夠好,難免是要扎到一兩下的,就算是那些練了十幾二十年女工的嫂子們也時不時要給針扎一下的,並不稀奇。”

    沈淮輕輕地搓了搓他的指尖,雖見季蕭神色無異,心裡卻還是不慡利,前頭因著季蕭給自己做衣服的興奮感一下少了三分,“疼不疼?一會兒我讓今春給你找點藥塗上。”

    “不用的,”季蕭臉色發紅,其實是有點疼的,可他不想讓沈淮覺得自己是個連被一根針扎幾下都要喊疼的人,當下便一本正經的保證道,“真的不疼,每回做衣裳都少不了要扎幾次,早已經習慣的。”

    沈淮不以為然,他用略微粗糙的指腹撫了撫季蕭的指尖,又吹了一口氣,至此怕季蕭覺得不對這才慢慢的鬆了手。

    “我一會兒讓今春去拿藥,以後日日抹一些,知道了嗎?”

    沈淮這就鬆了手,季蕭心中隱隱覺得有些可惜,可他臉上不好顯露,只低了頭掩飾了面色,“知道了。”

    窗外撲撲楞楞的飛來一隻鳥,有些笨拙的在窗戶上裝了幾下,引起了室內人的注意。

    沈淮走到窗邊,抬手才將窗戶打開一條fèng,那隻笨鳥就著急忙慌的擠了進來,咕咕叫著停在了沈淮的肩上。

    來的是一隻信鴿,腳上捆著一團紙。

    季蕭見狀,知道沈淮是有公事,於是不等他說話就自己主動開口道,“晉和,阿元還一個人睡在屋裡,我回去看看他,這,這衣服,你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儘管和我說便是了,改起來就是幾針的事情。”

    沈淮心道,我哪兒還會讓你再動手做這些?只是面上他還是笑著將事情應下來,又道,“一會兒我讓今春過去。”

    季蕭點頭,隨後轉身推門出去了。

    回到自個兒屋裡,阿元睡得正熟。他仰躺在床上,兩隻手捏成拳頭放在腦袋兩邊,無意識的抿著嘴。

    季蕭輕手輕腳的躺到阿元身邊,目光瞧著帳子頂發呆。他想起方才在沈淮那邊屋裡兩人的對話,以及沈淮的親昵促狹,回想間心口還忍不住撲通撲通的跳。

    剛發了一會兒呆,今春來敲門了。

    “爺,您在裡頭嗎?”

    季蕭起身給阿元蓋了蓋被子,輕聲的應了快步走去開門,門一開,帶進來一股夾雜著雨絲的寒氣。

    秋天果然是來了。

    今春的手上拿著一隻小托盤,裡頭放著一紅一白兩隻精緻的瓷瓶,穩穩噹噹的立著。

    今春看了一眼內帳中睡著的阿元,邁步時腳步幾不入耳。

    “這藥膏活血化瘀治療創傷是很好的,”今春拉著季蕭在桌邊坐下,她打開白色的那一瓶道,“若是有什麼磕著碰著的,用一點兒小半天就能見著效用,”

    辱色的藥膏被今春抹在季蕭的指尖,沒兩下清清涼涼的化開在皮膚上。

    季蕭雖心裡倍感甜蜜,卻不由得還是覺得沈淮實在有些小題大做,同時又有些心疼,“這藥看著就是好藥,用在這麼一點兒小傷上頭實在是浪費的,針線活,都是難免的。”

    今春抿唇笑了,“針線活的確是難免的,奴婢從小練習針線活的時候,兩隻手都給扎的不能看了。”

    見今春贊同,季蕭鬆了一口氣,眉目之間也揚起笑意,“就是這樣……”

    他正要往下說,卻見今春搖了搖頭,她的相貌不很出眾,雙目卻極其有神。今春一邊收起那隻白色瓷瓶一邊又打開了另一隻紅色的瓷瓶,她將紅色瓷瓶里質地濃稠的液體倒在自己手心一些,隨後不輕不重的將之揉在季蕭的一雙手上,她道,“爺,我的手無論給紮成什麼樣,那都是應該的,因為我是奴婢,往後這些活,是不該你做的。”

    季蕭怔住,他覺得是今春有了什麼誤會,比如她將自己當做了與沈淮同一位階的人。他連忙開口解釋,“不是這樣的,這有什麼該不該呢,自己想要辦成的事情,自己就該付出力氣……”

    今春卻無奈笑著搖了搖頭,她收起托盤站直了腰,“爺,白色的是療傷的,紅色的是潤膚的,您平時用的時候別搞混了,奴婢先告退了。”

    今春實在是客氣有禮以至於十分疏離,季蕭無從下手,便也只能頓住後面的說辭。

    阿元睡到下午雨勢漸漸停歇下去才醒過來,他閉著眼睛不很快活的翻了個身,沒想到這一翻身沒有翻到柔軟的被面上,卻是翻到了一雙大手之上。大手順勢撈住了他的肚皮,將他整個託了起來。

    阿元瞬間騰空,嚇得四肢亂竄,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他一睜眼,正對上沈淮的雙目,陰測測的看著自己。阿元覺得不妙,一邊蹬腿一邊撅著屁股扭頭要喊爹。

    沈淮在他肉嘟嘟的屁股上拍了拍,雙手撐著他的咯吱窩將阿元抱起來又按在了自己懷裡,“叫什么爹,我也是你爹。”

    阿元無處可去,連忙小意討好的開口叫沈淮,“爹,爹,”

    沈淮勾著阿元的衣領子仔細瞧了瞧上面的針腳,不說別的,就是這會兒的那件小裡衣以及裡頭的那隻小肚兜上面的針腳都是出自季蕭的手無疑。

    “你這小東西,”沈淮耐不住又拍了下阿元的屁股,咬著牙道,“叫我爹有什麼用,阿蕭給你受了多少罪?”

    阿元糊裡糊塗也聽不懂沈淮說什麼,這會兒只知道一個勁兒的用自己僅會的一兩個字討好,恨不得屁股後頭生出一條小狗尾巴使勁兒搖,“爹,好,爹好!”

    “還算你這小東西有些良心,知道阿蕭的好,”沈淮一手將他舉在臂彎里,又摸了摸阿元熱乎乎的小手,這才向外頭走去。

    阿元緊緊地抱著沈淮的脖頸,生怕他半路將自己扔了,雙目又忙不迭在院子裡搜尋季蕭的身影。

    季蕭正站在小酒館的舊址前,與幾個泥瓦匠商量如何重建這小酒館。

    季蕭原本的意思是照著本來的大小恢復原樣便是了,前頭只不過是破了一扇門,左不過是修一修的。誰知也不知吳家找來的是什么小工,手腳利落的將這些磚牆瓦楞拆的東一塊西一塊,不重建也不成了。

    吳家人……季蕭此時想起早上陳江川和自己說的那些事情,便越發覺得有些誇大其詞了。那吳家是什麼人家,他心裡是知道一些的,晉和便算是在平王身邊,還能有這樣的遮天本事將人弄到大牢里?這會兒自稱是吳家派來的泥水工就更是打消了季蕭心中的疑竇。

    就算是有,季蕭也覺得定是吳家人自己有越界的地方,平日裡也就夠囂張跋扈了。

    阿元遠遠地瞧見季蕭的背影,立刻不安分的撲棱起來,“爹,抱,抱!”

    他可記得方才在屋裡給沈淮打的那兩下屁股呢,小娃娃面上不顯,心裡卻記仇的很。

    季蕭一聽阿元的聲音,連忙回頭,又見小傢伙撲騰的厲害,趕緊上前將人給抱到了自己手上。

    阿元一入季蕭的懷抱,便很是鬆了一口氣。他環住季蕭的脖頸,胖手一指沈淮正要告狀,沈淮的掌心卻不知怎麼變出一塊四四方方油紙包著的小糕點,在阿元的眼前晃過一晃。

    阿元一覺睡醒,正是肚子空虛的時候,前頭沒想起來,這會兒一見這糕點,立刻忘了新仇舊恨,只嘿嘿兩聲笑,旁的卻是一字不說了。

    空中還有些綿綿的細雨絲,斷斷續續輕輕飄飄的落在人的發頂。季蕭站在外頭有一會兒,雖然自己未曾察覺,可頭頂到底是結了一層密密的水珠子。

    沈淮站到他身邊,一手為他遮住,一手又為小老鼠似啃糕點的阿元遮住腦袋。

    “實在不能再小了,”一個中年老師傅比了比大小,對季蕭解釋道,“照著您原來比劃的那點大小,實在是人擠人的,我聽說你這重建起來是要做酒水生意,太小了不好。”

    季蕭連忙道,“不是的,只有這塊地方是我家的,另外半塊是,”他指了指沈淮看,“另外半塊是他的。”

    中年老師傅看看季蕭,又看看姿態殷勤給季蕭和阿元遮雨的沈淮,皺起眉頭疑惑道,“你們兩個不是一家的?”

    第30章 恩,逗弄

    阿元啃完糕點,撅著紅紅的小嘴將自己的腦袋貼在季蕭的頸側,目光斜向上看著自己父親窘迫起來的側顏。他用沾了糕點的小手在季蕭的臉頰上撫了撫,又撐著將自己的胖臉湊過去蹭了蹭季蕭的,口齒不清的道,“爹,不怕。”

    季蕭給阿元蹭了一臉的糕點渣子,他連忙捉住阿元的手,勉強的笑了一下,“不是一家的,這中間原本是有院牆的,中間打通了,看著寬敞了,可地方還是分開的。”

    老師傅四下瞧了瞧,明白過來,“哦,看得出來,這也的確不是一個院子的構造,那,”

    他頓了頓,沈淮此時插話進去,“隔著院牆時是該分開算,可如今連牆都沒了,還顧著這些做什麼?這院子我左右也住不長久,無須考慮旁的事情,怎麼合適怎麼改。”

    沈淮身上的氣勢逼人,與季蕭這樣看上去就軟綿綿的顯然不是一個路數。老師傅做了這麼些年的工,看人挺准,沈淮一發話,到底該聽誰他心裡就有了數,於是徑直點頭信心滿滿的道,“我知道了,兩位請放心,我手下出來的活,這平陽縣裡沒有一個不說好的,”他說著又指了指後面跟著的幾個小徒弟,打著包票般,“我的這些徒弟最少的也跟了我有五年,手上的功夫沒有一個是糙的。”

    沈淮一笑,知道他們多半是要自誇的,也不太將老師傅的話放在心上。

    季蕭還要說話,卻被沈淮推了推,不得不跟著轉身,耳邊又聽他道,“雨大起來了。”

    雨勢的確又起,飄飄揚揚的夾著涼氣。

    今春從屋裡撐著一把油紙傘快步走來,將那傘遞給了沈淮。沈淮接過傘,將季蕭與阿元密密實實的照進了傘里。

    季蕭記著剛才沈淮說的那句“這院子住不長久”的話,心中憂思頓起,情緒低落下去。沈淮低頭見他神色怏怏,轉而停住腳步,擋在了季蕭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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