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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便知道阿蕭是最好的了。”沈淮笑起來,他將手中的杯子擺回桌上,“那這事情便算是定了。”

    第二天一早便果然有人來了。

    季蕭在灶膛後面燒火,鍋里的小粥燉的軟糯,裡頭還懸著兩隻雞蛋。一旁的砧板上放著一碟酸菜與一盤包子。阿元抱著小弓箭歪著腦袋蹲在木桶里打瞌睡。

    小五站在門口探頭看了看,道,“季老闆,侍候的人送來了,您要不要出來瞧瞧?”

    季蕭聞言起身,雖不明白這人何以要讓自己過目,卻也依言到了門外。

    門外站著一個身材粗壯的女子與一個模樣精幹的男子。

    兩人一見季蕭,立刻恭恭敬敬的屈膝跪拜行了個大禮,“見過季老闆。”

    季蕭給這排場嚇了一跳,“這是做什麼,你們快起來。”

    兩個人也不含糊,應聲站了起來。

    小五在一邊預料到季蕭要對自己發問,趕在前頭答道,“這是爺送來的人,我也不知內情,不過季老闆不必拘束,他們都是賣了死契進來的,照顧這院子裡的人是應當的。”

    小五說完轉身就走,腳步匆匆只說有事。

    季蕭叫了他,沒叫住,只得自己無奈的停住了。

    那一男一女也並不拘束,開口介紹起自己的名諱。

    “奴婢叫今春,季老闆有什麼吩咐的,只管說便是。”

    那婢子的話音一落,另一個男子也緊著道,“奴才叫慶雲,全憑季老闆差遣。”

    季蕭雖然是富貴人家出身,可沒有一天真做過誰的主子。這時候難免無措,好在今春與慶雲極會看人臉色,此時不等季蕭再說話,均是靜默的退到了一邊。

    “爹,爹,”恰好阿元也在此時醒來,見季蕭不在,連忙高聲叫起來。

    季蕭這才重進了廚房,大鬆一口氣仿若得救。

    他從季家出逃只兩年,中間雖見識了好人壞人,可季蕭從小給關在小院子裡欺凌長大,骨子裡頭不自覺就帶著不喜接觸生人的情緒。

    這情緒雖一天天在改善,卻也還早的很。

    等季蕭給阿元餵了粥,擦了臉,今春與慶雲依舊站在不遠處沈淮那邊房間的廊下。

    季蕭低著頭沒去看他們,只回屋拿了塊布包將阿元綁在了自己的背上,又捏住他的小屁股往上一托,拿起一隻小籃子準備出門去。

    今春見狀,遠遠的走上去問,“季老闆準備去哪兒,我與你同去吧?”

    “買個菜罷了,你在家裡吧,”季蕭不知如何拒絕,說出的話軟綿綿。

    今春笑笑,道,“您帶著個孩子,總是有些不方便的地方,這籃子我給您提著吧?”她的話是問,可動作卻一點兒也不含糊。季蕭給她捏了下手腕,指尖便不知怎麼的一松,將那送進了今春的手裡。

    大街上人來人往,今春站在季蕭的前頭為他擋開人流,迎來往去,愣是沒一個人碰到季蕭的皮肉。

    也不知是什麼風聲傳開了,季蕭注意到今天攤上買菜的,來往行走的都對他有些異樣的目光。

    “季蕭!”惴惴疑惑間,他給人叫住了。

    今春的反應比季蕭快,她往旁邊偏了偏腳步,虛虛的擋住了季蕭的身形,十分防備的看著面前靠近的人。

    陳江川面色疲憊,像是兩天沒睡好。不過他這會兒瞧見季蕭,眼睛是亮的。只季蕭面前的今春讓他十分疑惑。

    “這是……?”

    季蕭從今春身後擠上前,抿唇道,“這是晉和帶過來的奴婢今春,她見我出來買菜,特意跟著過來給我搭把手。”

    “季蕭,”聽見沈淮的名字,陳江川的臉色變了變,他想起這些天發生的事情,顧不得那麼多,當著今春的面拉住季蕭的手腕將他帶到一邊人少的地方,他憂心忡忡的看著季蕭,欲言又止,“你別和他走的太近了。”

    “出了什麼事情?”季蕭見他面帶隱情,以為他誤會了沈淮什麼,又連忙為沈淮解釋道,“晉和人很好的,阿川哥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哪有什麼誤會,”陳江川急急道,他瞥了一眼不遠處的今春,見她眼神銳利,半點兒不像個普通奴婢,就更確定了自己心裡所想的,“前頭的孫牛氏與孫劉他們,一個是關十年大牢,一個是流放邊疆,這本已經是很重的刑罰,可你知不知道,他們母子兩個還沒等服刑,一個接著一個都給施了重刑,活活給人折磨死了,昨天吳三爺的事情也是在你們那兒出的吧,你可知道他們怎麼樣了?那吳家一夜之間一半的人口都給關進了大牢裡頭,如今還不知後頭的變數有多少呢,他的手段毒辣至此,你怎可與他同住?”

    今春垂著頭,隔著嘈雜的人群,將陳江川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記在了心裡頭。

    第27章 喔,故意

    陳江川說的雖然不無道理,但因著季蕭的心已經漸漸偏去了沈淮那裡,此時也是不願意相信這後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的。

    陳江川見說他不動,既是泄氣又是惱火,再對上今春審視的目光,他擰緊了眉頭甩下季蕭的手大步離去。

    季蕭頭一次見陳江川發怒,有心追上去寬勸兩句,卻給今春邁步擋住了去路。

    “爺,”她面帶笑意,說話溫和卻不容抗拒,“再一會兒早市便要散了,咱們緊著先把菜給買了吧。”

    這一耽擱,陳江川的背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季蕭也到嘴邊的話也就只好不了了之。

    因著平陽縣定都之事,這原本不大的小城鎮一日日的湧進新的人來。手上有閒錢的都置辦起了房子,且不說住,光是留個位置也是好的。

    阿元懶懶散散的趴在季蕭的肩上,圓乎乎的眼睛閒閒的眯著,將睡不睡的打量著周圍來往的人群。

    忽的,一顆紅艷艷的果子杵到了他的眼前。阿元抽抽鼻子,雙手一撐立刻活泛過來。他接過今春遞給他的一顆糖葫蘆,眼睛一眯,甜甜蜜蜜的吮吸起來。

    剩下的竹籤上還有四顆山楂,今春動作極快的用油紙將它包起來,又放到菜籃子的一角里,不等季蕭開口說話,便道,“山楂開胃,現在吃一顆,到時候中午吃飯便不用哄了。”

    這話說的有道理,不過季蕭看看阿元,也有些無奈,嘴上也不好戳穿背後正嘖嘖有聲吃果子的胖崽子。

    阿元吃飯從不用哄的呀……

    不過一顆山楂的效用的確顯著,阿元不等回家,便趴在季蕭背上來回蹬腿喊餓,季蕭不過走的慢些,他便含出一包眼淚可憐兮兮的像是要哭。

    這麼大胖娃娃並不算輕巧,季蕭來回走動已經有些吃力。今春見狀,一手將菜籃子往裡頭挪了挪,一手對季蕭張開道,“爺,我來吧。”

    阿元這回卻不願意生人抱他,只哭唧唧的從季蕭背上轉去了他的懷裡。

    小傢伙面頰漲得紅紅的,緊緊揪住季蕭的衣襟,嘴唇一顫可憐的不知像是個什麼樣。知道是因為他餓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受了怎樣的對待呢。

    “那奴婢先回去將飯做上。”今春對季蕭屈了屈膝,轉身快步走了。

    季蕭無奈,抱住阿元在他的臉上親了親,“阿元怎麼哭了,還是不是個小男子漢?”

    “是,是男漢!”阿元的奶音一顫,強忍著停了一會兒,不過須臾又哇的一聲哭叫道,“阿元,餓,”

    季蕭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一邊輕輕拍著阿元脊背,一邊往家去。人聲漸歇,他的腳步拐進弄堂之中,未曾發現街對面一雙驚異又雀躍的眸子將他的一舉一動全都收進了眼底。

    還未走進院裡,季蕭便抬頭看見廚房裡飄出了炊煙。等他邁步進院子裡,更發現手腳快的不僅是今春,慶雲更是數一數二的。

    出門不過多大一會兒,一院子的柴火已經被他劈成了勻稱的木塊,全都整整齊齊的綑紮在一處,堆得同山頭一樣高。

    今春又適時的從廚房裡走出來。她手上端著一隻小碗,裡頭裝著的是早上剩下來的粥,粥上點著些酸菜,又對半放了兩個蛋。

    “爺,先給小少爺餵些吃的吧?”

    阿元此時已經哭得抽抽,在季蕭懷裡一顫一顫的。季蕭也無他法,只道了謝將碗給接了過來。

    “爺可實在別這樣客氣,”今春半垂著頭道,“您這般是折煞奴婢了。”

    “晉和是你的主子,我不算是,”季蕭很有些不自在,“你以後叫我季老闆便成了。”

    阿元站在地下,見季蕭不喂,自個兒雙手扒拉著那隻小碗銜著碗沿呼嚕呼嚕便下去兩口粥。

    “這怎麼成?”沈淮的聲音由遠及近,他從外頭進院,面上還帶著笑。

    季蕭見了他,方才順理成章要往下說的話便梗在了喉頭。

    沈淮走到他身邊,眸光明燦,他彎腰與坐在矮凳上的季蕭視線齊平,笑問道,“一早上不見,阿蕭做了什麼?”

    他的目光專注,語氣關心,讓季蕭感覺到一股不合時宜的甜意。

    他低頭給阿元劃了一口粥,抿唇笑了,“與今春出去買了菜,”

    兩人這樣的對話像是尋常過日子的夫妻……季蕭覺得自己不害臊,又忍不住這樣想,面頰上便有些飄紅。

    近來的阿蕭越發不禁逗了。

    沈淮直起身看著季蕭粉撲撲的臉頰,耳邊聽著自己兒子呼嚕呼嚕喝粥的聲音,不由得跟著食指大動,恨不得低頭在季蕭的臉頰上咬上一口。

    “今天晉和怎麼回來的這般早?”季蕭抬手擦了擦阿元臉上的淚痕,說話間也覺得早前阿元大哭的時候有幾分好笑,忍不住便與沈淮說了這件事,又道,“阿元近來傻乎乎的。”

    沈淮聽完季蕭的描述,也不免朗聲大笑。他半蹲下來,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衣袍拖拽到了地上,反而伸手摸了摸阿元腦袋上軟軟的頭髮道,“你這小饞蟲,毛病竟一天比一天厲害了。”

    阿元鼓著嘴巴含著粥,也不知沈淮說的是什麼,天大地大肚皮最大,他將腦袋埋進粥碗裡頭,才不去管大人們說的。

    “今日沒什麼事情,下午也不用走的。”沈淮站起來鬆了松自己的衣扣,狀似不經意,“這身衣服怪不舒服的。”

    他這麼一說,今春便在一邊恰到好處的接道,“您瞧瞧我,手竟這樣烏漆嘛黑的,廚房也一時走不開,季老闆,您替我幫爺換一身便服吧?”

    今春這樣說,季蕭也不好拒絕,他放下粥碗,讓阿元自己蹲著吃,“沒事,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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