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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蔣楚成,這幾天……很感謝你的幫助,你是個好人……我真的很高興能再見到你……真的謝謝你。”
“你怎麼了?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對徒河的這番話感到有點莫名其妙,蔣楚成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正坐在自家陽台的窗邊,在聽到徒河的聲音的第一時間,他就從床上站了起來,此刻這個一向沉著的男人難得有些緊張地聽著那頭的徒河說話,見徒河說完便久久地沉默,他想了想還是微微嘆了口氣道,
“徒河,你不用和我說謝謝,事實上我對你所遭受的一切感到由衷的抱歉……在這次遇見你之前,我一直以為你過的……過的很好,我以為你已經很有了美好的家庭,有了一切……我如果知道當時你發生的事情,我一定不會出國,也不會丟下一個人……”
說到這裡,蔣楚成沉默了下來,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許多事情。在徒河的眼裡,他或許只是個沒有任何交情的普通同學。畢竟那時的他沉默寡言,而徒河則開朗溫和,他成績普通,而徒河是整個學校都出了名的才子。他們同在一個班,徒河是所有人羨慕和尊重的對象,蔣楚成卻只能在一邊用仰視的眼神看著那個永遠光彩奪目的少年,沒有勇氣踏出一步。
年少時期的那一點好感,如今說起來已經有點可笑,但是這麼多年了,蔣楚成沒有成家,也沒有什麼長期交往的對象,他在國外那種複雜的環境下生活了很多年,可是卻始終保持著十分禁慾的生活狀態,即使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徒河是蔣楚成的初戀,雖然這個戀字只是一種他壓根就沒有對任何人提及的暗戀,卻也值得蔣楚成回味一生。
因為自身的膽怯和對徒河的尊重,同班六年一直到高考結束,蔣楚成最終也還是什麼沒有對這個他愛慕了多年的少年說出口。他以為徒河註定會擁有美好的人生,因為他那麼優秀而完美,他以為自己選擇了一個千里之外的學校就可以逃脫那種強烈的失戀挫敗感,而一直到他已經不再青春年少,他都沒能再擁有當初那種強烈的悸動過。
二十年的時間裡,蔣楚成偶爾在路上看到牽著手的一家三口,都會忍不住想到徒河。他覺得以徒河的性格,現在一定早就成家立業,做個幸福的爸爸了。他想像過徒河會娶什麼樣的女人,他想像過已經成為成熟男人的徒河會變成怎樣富有魅力的樣子,可是一直到多年過去,在骯髒的工地上,他聽到那個工頭用憤怒的聲音喊出一個他魂牽夢繞的名字時,好半響,蔣楚成才像是做夢一般地看向了那個穿著土氣,老的不像話的瘦弱男人。
生活的不幸和命運的捉弄將蔣楚成記憶中的那個美好的像是夢一般的少年變成了一個徹底的庸人,得知了多年前那場高考的真相,讓徒河一瞬間就崩潰了,他在蔣楚成面前哭的難看又心酸,已經花白了的頭髮完全看不出和蔣楚成同齡,而就在蔣楚成以為自己會因為眼前的這一幕而徹底從這場二十多年的夢中甦醒過來時,他那顆早就被世俗和物質所包裹的心卻意外地沒有一絲厭惡或是失望,反而是充斥著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愧疚和心疼。
“我那時候很不敢和你說話,因為我總覺得你估計不大願意理我……你那麼好,我卻那麼普通,你怎麼可能會願意和我做朋友呢?可是如果我當時考完……有勇氣去找你,我說不定就能發現你被矇騙了,我就能告訴你真相……一切都晚了……”
“蔣楚成……”
愣愣地聽著那頭的男人用一種十分壓抑的語氣說著話,徒河有些茫然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件事和蔣楚成毫無關係,他卻反而比自己還要傷心。
“是我沒那個福氣,不管你的事,就像我爸媽那時候說的那樣吧……我不是個讀書的料,什麼都做不好,什麼都學不會……當時就算讓我上了大學,說不定我也就是那樣……我不就是這麼個沒出息的人嘛……”
又是那些催眠了自己多年的話,從高考那一刻就接受了父母給自己安排的一切的徒河麻木地說著,卻在下一秒聽到了蔣楚成瞬間提高的聲音。
“是說你沒出息的!是誰說你沒用的!徒河……你可不可以別在這麼想了?你當初的自信去哪兒?你的抱負呢?你的理想呢?你為什麼要把別人對你的那些毫無根據的評價聽見耳朵里!你為什麼就不能活的有骨氣點!別人瞧不起你,你就活的好起來啊,讓他們看看,讓他們後悔……徒河……你不該是這樣的啊?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