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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頭髮,黑眼睛,黃皮膚,和沈秋白相似的長相的行人神色匆匆地走在喧囂的街道上,再沒有在國外生活時那種時常要被問詢起究竟是韓國人還是日本人的不悅,充斥在心裡的反而是一種回到了故土的激動和感動。
這就是我的故鄉呀,這就是父母時常提起的根呀。
興致勃勃地在大街小巷上不停地拍著照,就算是看到煎餅果子攤都要興奮好半天的沈秋白就這麼樂此不疲地在y市落下了腳,而當夜幕降臨,他回到自己所在的酒店休息後,他又會開始做那個長久以來一直困擾著他的夢。
不過奇怪的是,這一次的夢似乎開始變得有些清晰,因為他甚至能隱隱約約地看見那個影子的臉了。他能夠感受到那個人牽著自己的手,用溫暖的掌心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接著微笑著對他說,
“我等著你,秋白,你一天不來我就等一天,你一年不來我就等一年,我一直等著你,好不好?”
那一瞬間,沈秋白真的有一種想要失聲痛哭的衝動,明明他壓根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可是他的心就是酸疼的厲害,那種強烈的想要將這個陌生人擁入懷中的情緒充斥在他的心裡,而當他再一次夜半驚醒的時候,他看著哭濕了一大半的枕頭,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如果這是一個夢的話……那未免太過真實了吧?可是那個呼喚著自己的名字的人到底在哪兒了……他是不是真的就在世界的某個地方等著自己呢?
那一天晚上,沈秋白都沒有睡好,第二天繼續出門轉悠的時候,沈秋白都顯得有些沒精神,可是就在第二天,他遇到了一件很特別的人,也正是這個人,讓他的中國之行變得有些不太一樣起來。
事情還要從那天他去往其中某一個景點的過程中說起,那天是個周末,這個城市也沒有地鐵,打不到車的沈秋白選擇了公交車,而那一天的公交車恰好又非常的擠。
當時整個車上的人都被擁擠引起的悶熱弄得有些臉色不好,還沒有習慣國內這種人擠人環境的沈秋白更是差點沒喘上氣來,幾個座位都已經被各種抱著小孩的阿姨奶奶們占領,沈秋白個大小伙子自然也沒有那個臉皮去搶位置坐下,而當公交車駛過兩站之後,車子緩緩停下,這個時候,下面的站台忽然就上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一上來,車子裡的很多人都忍不住看了看了幾眼。其實他並不特別,只是個介乎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年輕人,他的五官深邃,身材挺拔,眉宇間帶著些英氣,可是這都不是重點,因為讓他真正受人矚目的原因則是因為他手上拄著的那根拐杖和那條顯得有些彆扭的右腿。
這是一個殘疾青年,他上來的時候都有些不方便,車上的不少人看著他艱難地邁開步,都有些不忍地皺起了眉,而一個原本和小孫女坐著一個位子的老太太更是立馬站起了身。
“小伙子,過來坐吧,這有位子。”
老太太的聲音顯得有些緊張,似乎是怕自己這行為有些突兀,沈秋白原本正站在這老太太的旁邊用耳機聽著歌,並沒有注意到車上什麼時候來了個人,而當他隨著老太太的動作和一個年輕男人道謝的聲音轉過頭時,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子愣住了。
“謝謝阿姨,不用不用,我站著吧,沒事。”
“你還是過來坐吧,這也不太方便……”
“謝謝,我習慣了,站著就好,您帶小朋友坐下吧。”
低啞溫柔的聲音,似乎將所有的情話都藏在了那滿腔深情里,雖然隔著耳機聽得並不真切,但是當那夜夜糾纏於沈秋白耳邊的聲音第一次以這種形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他還是一瞬間感到了心頭的悸動。
他的眼睛忍不住久久地落在了年輕人的身上,從他出汗的額頭到殘缺的右腿,他都仔仔細細的看著,他只覺得自己沉睡了十幾年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捶打著一樣,酸疼的厲害,而似乎是因為沈秋白的視線太過突兀了,那個被他緊緊盯著的年輕人皺著眉一抬頭,便看到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人正傻傻的看著他,而不知道怎麼的,他也一下子愣住了。
一種莫名悲傷的感覺纏繞在他的心頭,明明從未見過,可是就是有些莫名的熟悉,這讓這個右腿殘缺的年輕人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自己從小到大經常做的那個夢,而在那個夢中,他不止一次見到了一個和面前這個人有幾分相似的影子在和自己說著話。
他一出生就是天生的右腿畸形,被父母遺棄在路邊之後,他靠社會福利機構的幫助才考上了大學,擁有了全新的人生。在他過去的十幾年裡,他每天晚上都會做一個相同的夢,在夢裡有個人不斷喊著他的名字,而除了他明亮的眼睛,他甚至連那個人的名字都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