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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杜茯苓做了三年朋友了,他不願意失去這個朋友,也不想回到過去那種連一個理解自己的人都沒有的日子。這種感覺就和當初他寧可被人誤解,也一定堅持著裝傻時一樣,面對無
法預測的未知,他總是有些膽怯和畏懼。
其實我可以告訴他的,但是告訴了他又能怎樣呢?杜茯苓或許會覺得一個傻子柏子仁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他真的能接受這樣一個成天和死人打交道,像是怪胎一樣的自己嗎?
想到這兒就覺得心頭有些疲憊,柏子仁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所以對於他不想說的事,他總是選擇沉默。於是當此刻,杜茯苓明顯對今晚發生的一切產生了疑問,已經快敷衍不過去時,他只是沉默著低下頭,接著慢慢地越過杜茯苓,往前走了。
“喂,你走這麼快幹嘛?”
見柏子仁走了,趕緊跟上他的腳步,杜茯苓追著柏子仁快步走過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拐進小道外的村落,可是剛一走近,他便被眼前恐怖的一幕嚇得立刻頓住了。
一座座石碑交錯排列,陰森的墓碑上扣著白色的紙花,大大小小的墳包像是小山頭似的排的漫山遍野都是,而那個掛著衡水鎮政府牌子的小樓房就在這一片墳墓的深處,亮著一盞小小的燈。
“走吧,我們進去。”
站在石碑前的柏子仁看了眼杜茯苓,伸出掌心拉了拉杜茯苓冰涼的手。
“恩,好……這些人是……?”
低頭看著那些寫著不同名字和死期的墓碑,杜茯苓心頭又是難受又是敬畏,他之前只聽柏子仁說過這裡是個人差不多都死光了的鎮,可是當親眼看到這些居民一個個被雜亂地埋葬在這裡,又讓他莫名地有些難受起來。
“愛滋病。”
輕輕地說出那個讓大多數世人畏懼的名字,柏子仁看著那些小小的土包,聲音里有著幾絲嘆息。杜茯苓聞言沉默了下來,他也曾經聽說過關於y市這個血禍村的事,但是一開始並沒有聯想到是這個地方,而此刻,聽著柏子仁這麼說出來,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唉,是誰在外面說話?”
有個女人的聲音在那棟小樓房裡響起,伴隨著吱呀的開門聲,一個披著外套的中年女人神色睏倦地開了門,見到杜茯苓和柏子仁的那一刻女人愣了愣,接著她疑惑地開口道,
“你們……找誰?”
*
“你們想買這裡的地?”
抬手給杜茯苓和柏子仁倒上茶,自稱叫蘇茹的女人說著驚訝地看了眼面前這個年紀還很小的半大孩子,有些錯愕地反問道,
“你們知道這個鎮子曾經的事嗎?這裡平時根本沒有人敢來的……而且你們還在讀書吧?這裡的閒置地皮的確很多,鎮政府也一直在試圖招商,可是因為那個原因,這裡還是幾年如一日的荒涼……”
“我知道。”
聞言點點頭,柏子仁望著坐在自己面前的蘇茹,見她面色紅潤,臉色正常便知道她肯定是個活人,聽到她的疑問,抿了抿唇開口道,
“就是因為這裡的閒置地皮多,我才選擇了這裡,距離血禍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衡水鎮沒必要還一直停留在當初那種狀態……我的確還在讀書,但是錢方面一切好說,我需要確定的就是目前這裡能夠賣出或是租讓的土地究竟有多少……我需要一處很大的地方來建造廠房……”
“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聞言嘆了口氣,蘇茹說著從自己的辦公桌上拿出一張文件放到柏子仁手裡,輕輕微笑道,
“我做了這兒的書記五年了,這麼多年,除了我和幾個少數的不常過來的工作人員,衡水鎮就相當於一個死鎮。因為十幾年前的那件事,這個養育我長大的村子就這麼毀了,這裡有我的親戚,有我的老母親,有我的孩子,但是就因為貧窮和愚昧,他們就這麼無緣無故地染上了病,淒悽慘慘地死了……”
“您是這個鎮上的人?”
聞言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杜茯苓對蘇茹說的話卻有些疑問,他剛剛明明在外面還看見了不少來往的攤主和遊客,雖然那些墓碑的數量的確是多的嚇人,可是也不能說這裡是個死鎮啊?
柏子仁聽到杜茯苓開口愣了愣,似乎是完全沒想到杜茯苓會這樣問,他之前帶著杜茯苓來的時候就沒想到這裡居然會有蘇茹這麼一個活人,而還未等他開口阻止蘇茹說出接下來的話,面前的女人就開了口。
“是,我是衡水鎮人……也是唯一還活著的,願意承認自己是衡水鎮人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