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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算親戚吧……”
聞言尷尬地笑了笑,蔣碧雲抬手將散在耳邊的頭髮順到耳邊,腦子裡下意識地便想起了過年前的那個對於她來說簡直匪夷所思的夜晚。
那一晚,已經十幾年沒有聯繫過她的婆家找上門來,那些惡言惡語和無恥言行,此刻的蔣碧雲已經不想再回憶。反正在十幾年前,她就已經看透了趙金花這一家人的真實嘴臉,如果她們不是她丈夫柏青的家人,如果不是她不願讓丈夫死後也不得安寧,她又怎麼會容忍這些人在自己和阿柏的面前說出那些無恥的話……
想到這兒嘆了口氣,蔣碧雲淡淡地將話題帶過去,隨後又和孫阿姨隨便聊了幾句,便抬腳往自己家的方向緩緩走回去。
趙金花一家匆匆出現,又匆匆消失,蔣碧雲並不關心他們究竟去了哪裡,因為在那之後發生的一切,才是蔣碧雲這幾天心神不寧的真正緣由。
那一天晚上她只記得她和趙金花她們大吵了起來,爭執之下,她氣急攻心地想舉起菜刀殺了他們,然後她就被氣的昏了過去,而就在她昏過去的瞬間,她好像聽到了阿柏叫她媽媽的聲音……
“媽……”
蔣碧雲現在還記得那個聲音,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柏子仁叫她,雖然她也不確定這是不是她的幻覺,可是在心底她卻隱隱地有一種預感,這就是她的阿柏在叫她!這就是她的阿柏的聲音!
想到這兒,心頭就一陣戰慄,一方面理智在不停告訴著蔣碧雲這不可能,另一方面心底卻忍不住地抱著些僥倖。
這個十幾年前就被醫院下了終身判決的母親心頭第一次有了一絲動搖,她並不怕照顧智商殘缺的兒子一輩子,她只害怕自己的兒子真的要殘缺一輩子……
——如果阿柏真的能恢復,那就算是要立刻奪取她的生命……那都沒有關係。
這般想著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已經有好幾晚都沒有睡好的蔣碧雲忽然想快點看見柏子仁,她想親口問問自己的兒子,他是不是真的好了,他是不是什麼都明白了,他是不是真的……叫他媽媽了。
春節的過去收斂了空氣中的濕冷,小巷子到處都是小孩們放炮之後扔在地上的爆竹頭和紅紙。
蔣碧雲在這邊急匆匆地往家走來,而另一邊的家中,柏子仁正安靜地坐在小書桌旁預習著手裡的初中數學課本。
這些課本照理來說應該等入學後才會正式拿到,但是昨天晚上無聊逛鬼淘時,柏子仁正巧看見有個死前是初三學生在變賣自己死前的課本,據這個鬼魂說,他因為中考發揮失利所以跳了樓,現在看見這些課本就想死,所以求個賣家趕緊買走,他死前是市重點高中重點班的第一名,只要買就可以送全套複習材料加獨家課堂筆記,現在買還包郵。柏子仁想了想,覺得對自己來說還算有用,便下了個訂單,等著東西送上門。
可是柏子仁頭一次在鬼淘上買東西,根本不了解這些鬼魂的送貨途徑和方式,賣家也不清楚他是個活人,大半夜的便乾脆頂著個跳樓慘狀的柿餅臉敲響了柏子仁家的門。要不是當時柏青幫忙起來簽收了,等蔣碧雲親自去開門,那恐怕是真要嚇出人命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當蔣碧雲早上看見那滿滿的一個大包裹時還是嚇了一跳,她用懷疑的眼神偷偷地看了柏子仁一早上,一直到十點之後,她才懷揣著一肚子的心事出了門。當然,身後自然也跟著柏青。
自從那天趙金花她們來過之後,柏青就留在了家裡,蔣碧雲看不見他,柏青也並不在意,反而是像一個許久沒有歸家的男主人一般認認真真地照顧起自己的妻子和兒子起來。
這幾天過年,柏子仁看的出來蔣碧雲心裡有疙瘩,那晚發生的事情太過詭異,而蔣碧雲當時雖然昏了過去,可是心裡肯定也是有著許多疑問的。
柏子仁有心和她解釋,可是又怕嚇到她,所以他一直在等著蔣碧雲主動來問他或者是發現些什麼。可是等了幾天,蔣碧雲什麼都沒有說,反而是臉色看上去一天比一天差起來。
這般想著,柏子仁輕輕嘆了口氣,將手裡已經做好了各種筆記和批註的課本合上,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窗外,正好可以看到巷子對面的一條馬路。此刻,正有兩個穿著嶄新棉襖,長得十分可愛的小孩在馬路邊互相追逐著打鬧。
他們看上去玩的正興奮,小孩子們似乎總是會因為一點點小事而開心不已,各家屋頂上的雪撐著這幅歡快溫馨的景象,兩個孩子的笑鬧聲莫名地有種讓人微笑的感覺,而還未等柏子仁嘴角的弧度落下,一輛因為路滑而失去控制的摩的就從路旁猛地沖了出來,兩個孩子中的一個小女孩瞬間就被撞飛了出去,鮮紅刺目的血立時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