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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就停在大門外,李厚讓紫玉燒了炭盆,只等炭盆燒熱了,便就帶寶兒走。
寶兒吃了點粥,身上還軟綿綿的。
紫玉給她穿了棉衣,磨磨蹭蹭又拿了新裙過來給寶兒穿上,穿上了衣裳又給人按在了梳妝鏡前面,非打亂了長發又重新梳了一遍。一會兒她說這個珠花不好看,戴上了摘下去了,一會兒又給她別了個簪子說彆扭拿掉了,如此反覆幾次,寶兒不耐煩,給辮子上的頭飾都扯掉了。
她霍然站了起來,只覺頭重腳輕,差點大頭朝下栽下去。
還是紫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小姐!”
寶兒單手捂著額頭,昏沉沉的:“你這是幹什麼呢,是專門跟我作對嗎?”
紫玉急得都快哭了:“不是啊小姐,現在郡王爺不在府中,你又病著,你說這個時候要是讓人給你接走,郡王爺回來怎麼想?再說小姐要有什麼閃失我們哪還有命在,總之等病好了咱們再去,現在走不合適不合適呀!”
寶兒揉著自己的額頭:“我去我哥哥家,哪裡不合適?”
她咬重了哥哥兩個字,胸腔當中自然升起一股氣來,顧蓮池這個沒良心的,才說了要當她好哥哥,結果就知道欺負她,她娘前腳走,他後腳就不給她好臉色看,她幹什麼要留下!
越想越是生氣,寶兒回手扶著桌子慢慢坐了下來:“你不用管,怕我有什麼閃失你就跟著去。”
紫玉當即妥協:“那我也去。”
寶兒沒有意見,她趕緊去收拾東西去了,過了片刻,李厚放好了炭盆,果然回來接她,紫玉沒有辦法,給她收拾了點換洗衣裳,自己背了身上。外面天已經黑了,北風漸起,李厚上了樓,見她一直揉著額頭,四下巡視一圈拿起了顧蓮池遺留下來的那件大斗篷給她裹了起來。帽子也戴上了,帶子也繫上了,李厚蹲在她的面前,這就給她背在了後背上。
他背起她,時間仿佛倒流了十幾年:“走,哥哥背你回家。”
寶兒在她後背點頭,想到他看不見又狠狠嗯了一聲。
可惜她嗓子啞著,狠狠地也才出了一丁點的聲音,嬌弱得很。
時間過得真快,李厚不得不感慨著,這些年來忙忙碌碌不曾注意,寶兒已經長大了呢!第一次給她定的親事,是為躲避選秀,第二次是迫不得已為了挽救她的清譽,雖然定過兩門親事了,他也不曾真的正視過,兩個妹妹都長大了的事實。
怎不感慨呢:“你太瘦了,回頭哥給你補補。”
寶兒:“……”
下了一樓,老管事已經等在門口了:“公子這般任性,可叫老奴怎麼和我們王爺交待啊,姑娘還病著,等她好了再走也不遲啊!”
李厚只往出走,也不多言:“你只管回了你們郡王府就是,回頭我向他解釋。”
這怎麼解釋,不是住生分了,怎麼想走了?
恐怕郡王府都不能消停了,顧修回來了,還不個個提審一番,怕是沒有慢待,也是慢待了呢!
老管事亦步亦趨地就跟在他後面:“不行,公子……”
話未說完,差點撞到李厚背後的寶兒身上。
才出小樓,李厚突然停下來了。
紫玉拍著胸口,終於鬆了口氣,院子當中,一抹紅色光亮在前,喜童提燈在前,終於引著顧蓮池來了。
他一身常服,匆匆而來:“表哥這是要幹什麼?”
李厚向上託了托寶兒,揚起臉上:“我帶她回家小住幾日,等姑父回來自然會去解釋。”
轉眼間顧蓮池已然到了他的面前,他一手按著寶兒後背,一手掀開了她的帽子:“下來。”
寶兒下意識就摟緊了表哥的頸子:“我不!我不要住在這裡了!”
顧蓮池微微用力,來抓她,可李厚察覺到他的動作之後略微回身,又背著寶兒轉了半圈,親自對著顧蓮池把她護在了身後:“她本來也還是個孩子,現在病著,蓮池多擔待些。”
顧蓮池薄唇微動:“她只比我小不到兩個月。”
李厚就像沒聽見一樣:“等她病好了,我再送她回來,如果她願意的話。”
這話說得多快就有多敷衍,顧蓮池目光沉沉,只落在李厚背後對著他抿著嘴不拿正眼看他,還和他生氣的那傢伙身上:“最近燕京風寒的人越發的多了,太醫都在宮裡做了防護措施,據說這病若是傳染上了,嚴重會死人的,你表嫂快要生產了,家中還有小昶兒見了你就往你身上跳,你確定你要去禍害人家?”
這話什麼意思?
寶兒驀然回眸:“怎麼了?”
可才還拿那冰冷的目光注視著她的人,這會又看向表哥去了:“表哥還是放下她,多回去照看照看表嫂。郡王府的人,我們會照顧好。”
言外之意就是給人帶回去了,無疑就是一個大麻煩。
李厚不以為意,依舊背緊了背後的人:“無事,我和你表嫂都懂醫術……”
話未說完寶兒已經勒住了他的脖子,她終於慢半拍明白了顧蓮池的意思:“表哥他什麼意思?我會傳給別人嗎?我去你家會傳給表嫂和昶兒嗎?會嗎?”
李厚這時候只想帶她回家,只偏身避開顧蓮池下了石階:“放心,表哥會照顧好你和你嫂子,沒那種事。”
寶兒這時候剛是手足無措,背後的人又抓住了她身上的斗篷,顧蓮池隨即追上兩步,單手按在李厚的肩頭,將人按住了,目光又對上了寶兒的:“小狐狸……”
他說:“小狐狸,小狐狸給你抓回來了。”
她驀然瞪大了眼睛,耳中的小狐狸似乎已經沒那麼重要了,顧蓮池坦露在她眼前的那隻手上,手背上縱橫交錯兩道抓痕,上面血跡未乾,一看就是小動物抓撓的。
顧蓮池以為她不相信,對她伸出手來:“來,到我這裡來,那小東西太髒了才洗了個澡,一會兒毛髮幹了就帶來給你看。”
寶兒鼻尖酸澀,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面前總這般脆弱:“真的?”
他輕輕頷首:“嗯。”
李厚皺眉,可他才回頭的功夫,就看見寶兒對著顧蓮池伸出了討抱的手。
顧蓮池順勢在他背上,將人‘搶’了過去。
他打橫將寶兒抱在懷裡,回眸間似是鬆了口氣,才看向李厚:“表哥早回,她一身的病氣,莫要帶家去才好。”
這個人!
李厚抬眸,卻見他眼底顏色也變了:“我看你臉色也不好,是不是也病了?”
顧蓮池此時已然勉強支撐,只讓喜童去送李厚,轉身就走。
他臉色蒼白,只低頭看著像只懶貓窩在他懷裡的寶兒,聲音柔得不像話了:“摟緊了些,你太重了。”
腳步還算穩,只他的呼吸似乎重了些,寶兒嚇得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我想看小狐狸。”
“嗯。”
“現在就看。”
“嗯。”
“我真的很重嗎?沒有的吧?我表哥背我時候還說我太輕了呢!你怎麼了?你臉色真的很不好,你也病了嗎?”
“閉嘴。”
第一百四十章
雪白的狐狸毛此時十分柔順地貼服在它身上,寶兒仔細觀察籠子裡的小傢伙,很確定的是它的確是沈江沅送她的那隻,頓時放下心來。她坐在小馬紮上面,抱著雙膝看著它,滿心的歡喜。也不知道為什麼,小狐狸順毛了許多,它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寶兒輕言輕語地餵它,它甚至還湊過來舔她的手指,順服極了。
寶兒大喜過望,只叫紫玉過來看:“紫玉紫玉紫玉!快過來看,小狐狸好可愛!”
紫玉胳膊上還搭著她的裙子,站了她的身後看了兩眼:“嗯,好可愛。”
已經順毛的小狐狸看見她往後縮了縮,寶兒不由笑了:“它現在好像怕人了,是被馴服了嗎?”
紫玉呵呵兩聲,轉身走掉。
能不怕人嗎?
喜童給小狐狸送來的時候,偷偷對她說,說小狐狸在一個老百姓家裡偷雞的時候被人圍堵到了,為了尋找它,都驚動了禁衛軍,顧蓮池親手給抓回來的。他說這小傢伙頑強抵抗,傷了他們大公子,結果回來之後被他反覆溺在水裡,差點溺斃。
之後就老實了。
當然了,這件事是不能對寶兒說的,紫玉攤開包袱,開始收拾寶兒的細軟衣物。本來她以為顧蓮池都來不及趕到,只能跟著寶兒去徐家了,沒想到人還是來了。這姑娘不見小狐狸鬧得厲害,好容易安撫住了,真是謝天謝地。
寶兒逗弄了一會兒小狐狸,肚子咕咕直叫。
外面天都黑了,她一整天吃不下東西,肚子裡也就只有李厚餵她那點菜粥墊著,此時心情一開闊,頓時餓了。一說餓了,紫玉可是高興,寶兒輕易不生病,一旦有食慾了,那就證明真的是沒什麼事了,連忙去後院灶房給她尋些吃的。
這一去,可是好半晌沒有回來。
寶兒又親自給小狐狸餵了水,洗了手坐回鏡前,能看見自己的臉色,依然紅潤。
她雙手捧臉,覺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
回身坐好,才一坐好,紫玉提著食盒就上樓了。
這姑娘現在被寶兒拐帶得走起路來,腳下有風:“太晚了,灶房也沒什麼了。等急了吧,我讓人給你單獨做了一點湯。”
說著打開食盒,將裡面的東西擺了出來,有兩樣拼盤的小菜,還有一素燴的湯,兩個小小軟面饅頭。”
寶兒笑笑不以為意。
紫玉見她臉色好太多了,很是欣慰,狠狠鬆了一口氣。
才吃了一點,紫玉坐了她對面,把才給她倒的水推了她面前去:“喝點水。”
寶兒點頭。
紫玉托腮,一本正經地對著她嘆氣。
寶兒:“……”
紫玉繼續嘆氣。
寶兒抬眸,擰著眉頭看著她:“你這是怎麼了?我這不是好了嗎?”
紫玉淡淡瞥著她,很是感慨:“我們大公子對你是真好啊,你看看剛才你鬧成什麼樣子了,他一句苛責的話都沒說,還給你把小狐狸抓回來了,知道為了這小傢伙多興師動眾嗎?我一想到他就比你大那麼不到兩個月,你卻還像個孩子,我就很心疼他。”
寶兒:“……”
紫玉想了想又說:“剛才我去灶房聽嬸子說,喜童也去灶房討吃的去了,大公子也一天沒進食了,他走的時候你沒瞧見他的臉色,白得像個鬼,還不是都因為你折騰的?小姐你真的是有福啊,一般人家的哥哥也做不到這種地步,可是要好好珍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