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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了摸鼻尖,有點可惜。
錦袋裡不光有碎銀子,還有沈江沅給她放的珍珠,價值連城。
看來老和尚說的沒錯,的確是破財了。
破財就破財吧,顧寶錚拿著護身符樂呵呵往回走,巧的是趙家兄妹的確還未走遠,才乘車過來就瞧著她了,說什麼非要送她回去,她惦記著趕快回府,也想把話說清楚這就上了車。
趙敏眼睛紅紅的,也是哭過了。
趙奚直跟寶兒解釋著,說公主從前對他們兄妹就有些誤會,她敷衍地嗯嗯兩聲,低頭想了想過了好半晌也沒想好怎麼說。倒是趙敏挨了她的身邊,直拿眼角瞥著自家哥哥。
趙奚意會過來,忙拿出了自己求的福袋遞了寶兒的面前:“剛在山上求了一個福袋,送給姑娘,禮輕情意重,還望姑娘笑納。”
趙敏也戳著她手裡的護身符抿唇笑了:“這個是要送我哥哥的嗎?那可真是巧了,剛才在山上我就想問來著,你們兩個一個悄悄地求個福袋,一個求了個護身符,這是心有靈犀嗎?”
趙奚看著她也笑意吟吟,將福袋又遞到她的眼皮子底下。
寶兒不接,只低著頭看著自己求來的護身符,笑:“對不起,這個護身符是我要送給一個對於我來說,特別重要特別重要的人的。你的福袋我也不能收,這兩天在郡王府也好,當街遇見也好,是我多叨擾了。多謝你們當我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我就有話直說吧,過了年我會跟著駐營大軍走,上陣殺敵也好,保家衛國也好,不會嫁人,多謝趙公子美意,告辭。”
說著豪氣地對著他抱拳,不顧他錯愕的臉色,頭也不回地鑽出了馬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晌午剛過,顧寶錚終於回到了郡王府。
紫玉採買也回來了,兩個人一碰頭,一同扎進了小樓。
樓上寶兒房間裡,紫玉把買來的高麗紙都放了地毯上,竹條都是剪裁好現成的,細線,漿糊和花生油蠟燭依次擺在旁邊,時間有點緊,兩個人分工明確,開始製作燈籠。
說起製作燈籠這個事情,寶兒還要感謝陸離,之前在南方的時候,他就喜歡收集不同樣式的燈籠,兩個人還專門找師傅學過,雖然寶兒手笨,但是動起手來也像模像樣。首先要先製作燈籠的骨架,做十字架,以及八邊形撐起燈籠的框架,紫玉幫著她纏著十字架,寶兒用細線固定好,最後框架固定了之後,才要糊紙的。
紫玉幫著她數著數,一共八十一個。
九九歸一,是寶兒在寺中為顧蓮池祈福的時候磕的頭數。
祈福的時候,爹娘的在一起,表哥和表姐在一起,顧蓮池放在最後,也磕了最多的頭。
他是這個世上最令人心疼的一個人,顧寶錚花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製作了八十一個燈籠,之後又挨個去寫福字,她的字在陸離的督促下,練就了獨特的筆鋒,也算大氣。
八十個燈籠都是一模一樣的,等到第八十一個時候,天都黑了。
整個郡王府都亮起了燈,紫玉也不斷拿著製作好的燈籠出去讓人掛在顧蓮池的院裡,他始終沒有回來,前院也傳來消息,說是宮裡有人奉旨前來,喚顧修殿前候旨。
許是天子又不大好了,總之顧修不在,郡王府更加的安靜。
過年了,紫玉跑上跑下也累得快要癱瘓了。
顧寶錚也是指尖生疼,她昨天晚上還做了一個香囊,蹩腳的針線活讓她吃盡了苦頭,今天編柳條的時候偶爾碰到,鑽心地疼。最後一個燈籠,她想了又想,腦海當中突然浮現了一個畫面。
就是她曾對顧蓮池說過的那樣,想仔細勾畫出花花糙糙,上面再有翩翩公子顏如玉,當然了想像是美好的,動起手來發現自己根本不會勾畫美男子,尤其是顧蓮池的側影還是背影,她想著他熟悉的眉眼,再三猶豫還是沒能下筆。
到底還是空著了。
祈來的護身符連同香囊都系在了燈籠的穗上,她親自擺上了燈,提著就下了樓。
小葉子就守在樓下,院子裡一片紅彤彤的。
寶兒提燈在前:“不是說了嗎,想回家過年的,可以回去。”
小葉子呵呵笑著,跟著她的腳步:“都走了,誰來伺候公子和小姐,過完年等輪值的人回來再回家也一樣,家裡孩子多,也不差我一個。”
寶兒點頭,對他笑:“算你有心了,不過郡王府也沒有幾個人,你回去也是可以的。”
她心情好的時候總是笑眯眯的,小葉子趁著她心情好,連忙跟緊了些:“姑娘這是要去哪裡?”
寶兒腳步輕快:“去給顧蓮池送個好東西,他還沒有回來吧!”
小葉子點頭,心裡也是歡喜。
也虧得顧蓮池還沒回來,不然她這個禮物怕是沒有半分的驚喜了。
當然了,如果他驚喜得起來的話。
顧蓮池的園子裡,樹上檐下,掛著的燈籠整整八十個,雖然簡易並不華貴,但是每一個都是她帶著新年美好祈願親手所做。手裡拿著最後一個,開始時候想掛在一進園子的樹上,想了想不夠顯眼,又掛在了門口。
小葉子說滿園子都是燈籠了,掛門口也不扎眼。
她推門而入,一個人在顧蓮池的屋子裡晃了一圈,他屋內擺設極少,自從嬤嬤離世以後,他更加的寡言少語。屋裡擺設也多年不變,簡單而又簡樸,一點裝飾物都沒有。事實上顧修曾也為他裝飾過,不過那些精美的飾品,最後也都隨著顧蓮池不耐的幾次脾氣摔個稀爛,後來乾脆也沒有人來特意送東西過來,這屋裡除了一個大屏風,都是舊物了。
小葉子給她出各種各樣的主意,可是寶兒不喜歡那些彎彎道道,直接掛了門邊的架子上,進門就能看到。
這一切都做好,戌時一刻。
灶房裡已經開始做年夜飯了,可顧修父子誰都沒有回來。
顧寶錚不舍離開,不顧阻攔就在顧蓮池園子外面蹲守,紫玉少不得又給她披上了大斗篷,裹得嚴嚴實實地像個熊。
而此時,顧蓮池在哪裡?
他卻在皇宮後院,李靜好容易逮到他一天,可是在山上瘋了一天。
顧蓮池多日未曾出府,一想起寶兒和趙奚兄妹的親厚模樣,也就由著她了。
天黑之前,他將李靜送回皇宮,又被皇后挽留了下來。
過年之夜,後宮特別的熱鬧,也就會在這一天,所有的皇子公主才會和妃子們一起歡慶,比起沒有人氣的郡王府,可是熱鬧了許多。只不過,後來也不知是誰說漏了嘴,說信陵君陪著皇上還在御書房裡處理政務,他這才恍然起身,帶了喜童乘車返回。
郡王府的門前,和往常一樣寂寥。
喜童先下了車給他打著帘子,顧蓮池本就還病著,奔波了一日一臉疲色。
走的時候還是青天白日,車上沒有燈,下車的時候喜童直提醒著他看著腳下:“大公子小心些,門口還有點滑。”
顧蓮池下車,被風一吹,只覺後背又隱隱作痛起來。
喜童生怕他還惱著寶兒,直跟著他身邊勸著他:“趙家有意結親,郡王爺也不過是隨他去了,咱們姑娘什麼心性公子不是不知道,多是推脫不過才和趙公子走得近的,她就是太好說話了,誰待她好一點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不說還好點,一說顧蓮池的臉色更沉。
府里也比往日安靜,只多了許多燈籠,顧蓮池也沒太在意。
還不等走到自己園子處,得到了消息的顧寶錚就迎了出來,她身穿和他同色的斗篷,頭上也帶著厚厚的帽子,手上也交叉在胸前戴著攏袖,急忙忙跑了他的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顧蓮池頓足,低眸看著她,面無表情。
寶兒的小臉在帽子下面笑得歡快:“蓮池哥哥,你回來啦!”
他只瞥了她一眼,也不理她繞過她與她擦肩。
寶兒連忙轉身跟上他的腳步:“你怎麼啦?怎麼不理我,公主又難為你了?”
顧蓮池不說話,只腳步飛快。
她也急急跟上:“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呀,過年了,不要帶著氣過年啊,就剩我們倆個不是要相依為命的麼……呃!”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腳步,來不及收腳的顧寶錚一頭撞了上去。
顧蓮池突然轉身,看著摸著自己鼻尖的寶兒挑起了眉:“過年了又怎樣,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麼?”
寶兒錯愕地抬眸,隨即怔怔道:“你這是哪受來的氣,都發我身上,過年了,一家人自然是要在一起過的,不然我回來幹什麼?什麼叫沒什麼好說的,難道是不想和我一起過年嗎?”
她微微揚著臉,委屈和質疑都寫在臉上。
然她以為她又知道了什麼,她又以為她懂得些什麼,她於他是一無所知。
惱了三天的情緒也終於在這一刻爆發,顧蓮池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裡飄出來的一樣:“嗯,並不想。”
說著,在她受傷的眸光當中,赫然轉身。
喜童在他背後聽得清清楚楚,想要拉住寶兒安慰安慰她,可她轉身就走了。
顧蓮池腳步也快,主僕二人進了園子,卻是都愣住了,滿園子的紅燈籠,上面都是寶兒的筆跡,每一個福字的下面都帶著她獨特的筆鋒帶著一個勾勾,小葉子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一下竄到了二人的面前。
他一反在寶兒面前的嘻嘻模樣,一臉正色:“公子可遇見寶姑娘了?她為了給你準備這些祈福的禮物可忙了好幾天,手都磨破了。”
喜童一下反應過來:“你是說這些燈籠?”
小葉子輕輕頷首:“屋裡還有一個,雖然做得粗糙了些,但據說是去寺中祈了福磕了頭的。”
顧蓮池驀然回首,可園子口處哪還有人影?
小葉子連忙進屋將掛在門口的那個也拿了出來交到他的手上,提起燈來,穗上還掛著一個小小香囊,針腳粗劣。香囊的旁邊,赫然是白天李靜向寶兒索要的那個護身符。
顧蓮池微微怔住,不由勾起唇來。
喜童打眼一看,訝然道:“這個護身符和公子身上戴著這個一模一樣呢!”
說著伸手來摸,想要仔細看看,不過顧蓮池身形一動,卻是避開了去,他自己拿在手裡,唇邊的笑意是越來越大。
喜童:“……”
小葉子側立在旁:“姑娘應該在門口候著的呀,人呢?”
喜童嘆了口氣,不由輕咳兩聲想提醒自家主子,剛才給人惱走了,顧蓮池的目光落在燈籠上面,在空白的高麗紙上捕捉到了一點遺留下來的墨,像是猶豫不決才落下來的,這就忽然想起了寶兒向他描繪的那個她最喜歡的燈籠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