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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婭還直說她也跟著李厚看著她。
這樣的人,不看著行嗎?
陽光暖暖的,李昶不知在地上撿起了個什麼東西,蹲下來研究上了。
寶兒坐在屋檐下面曬陽陽,她這些日子病好了,讓兄嫂給養得白了些,也圓潤了些,衣裙都是新做的了,氣色也好了許多。每日一有時間紫玉就變著法地折騰她,給她梳各種髮辮,穿了幾天窄裙,也是磨得她性子又慢上了三分。
此時她一手拿著彈弓,低頭看著鞋面。
鞋面上繡著小碎花,服飾越發的精美,紫玉越發地誇她變美了,她越覺得空虛。
今日更是盛裝,明明就是在院子裡走來走去,這種裝束簡直可笑。
從腰間摸出紫玉塞給她的小鏡子,寶兒左右照著她的臉,覺得自己已經變了另外一個人了,一早起來,表嫂按著她不叫她動,還特意給她修了眉,紫玉應景似地為她上了淡妝,現在看起來……還不錯。
正是百般無聊,李昶又發現了一個好東西!
眼看著李昶低頭,一個叫做五兒的小廝連忙上前查看:“誒呀,這在哪裡來的小花雀啊,好像凍死了。”
李昶興奮地舉起來,回頭便笑:“姑姑!姑姑快看什麼鳥!”
寶兒眯眼一看,不以為意:“就是家雀,我小時候可愛吃了,我爹經常給我抓一籠子一籠子的。”
李昶手裡的鳥兒,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怎麼吃?”
寶兒托腮,一本正經地看著他:“什麼怎麼吃,張口咬著就吃唄,你咬一口試試,大冬天的冰冰涼,肉味才好呢!”
這很明顯就是逗弄孩子玩的,五兒剛要站直身體,小李昶半信半疑地已經又將家雀拿了起來,他竟然當真放在了嘴邊,只不過盯著蜷縮在一起的小爪子,他不忍地回過頭來:“姑姑,不用拔毛嗎?”
寶兒哈哈大笑,實在忍不住了:“你個傻孩子,生的怎麼吃?你又不是猛獸還問用拔毛嗎逗死我了哈哈哈!”
李昶愣住,隨即跑向了她!
寶兒笑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冷不防這孩子用力將家雀扔了她的身上,然後轉身就跑!
差點沒沒砸她臉上,她連忙舉起彈弓,在手邊撈起個小不一點的石頭子朝著小傢伙的屁股就放開了手,小石頭子剛好准准地打在他厚厚的棉衣上,李昶回頭對著她做鬼臉:“誒呦打不著打不著,我不疼我不疼嚕嚕嚕~”
寶兒才要叫住他,已然來不及。
徐婭被一個丫鬟扶著,才走出來,李昶剛好撞在了她的肚子上面!
小丫鬟可是嚇得魂飛魄散了,趕緊穩住了徐婭的身形:“”夫人你沒事吧?”
五兒也立即上前,抱開了李昶。
寶兒也是才發現徐婭出來的,她才剛去書房,出來的時候腳步就又輕又快了,誰也沒注意到,結果不小心讓這娘倆撞在了一起。李昶也嚇得不輕,多少次因為娘親的肚子,他爹教訓他,不給他一點好臉色的。小小的孩子,心裡也是忐忑,要是娘和肚子裡面的‘妹妹’出了什麼事,他爹不會放過他的。
幸好都沒事,徐婭也就是臉色難看了點,怕嚇到兒子,連忙讓五兒帶著他去一邊玩了。
寶兒收起了彈弓,也走了她的跟前了:“表嫂,要不要叫表哥過來看看,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徐婭搖頭,心事重重地。丫鬟扶著她往自己房裡走,寶兒有點不放心就跟在她旁邊,逗著她有一句每一句地說著閒話。不消片刻,跑去灶房給徐婭取補湯的林錦屏回來了,連忙遞了過來。
從她一開始有孕,李厚就給她配了許多藥方。
別人家的小媳婦有了身子嬌氣得各種病症,到了徐婭這裡,經過李厚一番調理,她什麼症狀都沒了,就是肚子太大,行動不便。月份大了,李厚也叫她多走動走動,怕生產的時候不大好生,琢磨了幾日又給她配了一方子,專門營養身子,供氣血的。
若是平常,她早留喝了,可眼看著湯藥就在眼前,徐婭無論如何卻是喝不下去了。
寶兒向來與她親厚,見她臉色知道她又有心事,只給錦屏和小丫鬟都攆走了,她自己扶著表嫂坐下,可是關緊了房門,又回來陪著了她。晌午才過,屋裡正是暖和,兩個人肩並著肩坐在一起,寶兒給表嫂拿了靠墊,讓她坐得更舒服一些。
此時屋裡也沒有別人了,她低著頭一邊給嫂子揉著腿,一邊打探敵情:“嫂子你怎麼了,我表哥又怎麼惹你生氣了嗎?有事你就告訴我,他欺負你我好幫你揍他!”
徐婭笑得很勉強:“沒什麼,沒什麼。”
這哪裡像是沒什麼的樣,寶兒繼續再接再厲地揉:“你身邊也沒個能說話的姐妹,有事就對我說啊,我雖然小,但是很懂你的。”
她低著頭,似乎注意力一直在徐婭腫脹的腿上一樣。
按摩手法都是和表哥學的,無事的時候,李厚就給徐婭按腿,用以緩解她的腫脹之感。
寶兒還是個小姑娘,徐婭開始並不想對她說什麼,但是揉著揉著,她心底的那點委屈和惶恐就跑出來了,原本李厚每天都為她按腿的,可這兩天他非但沒有幫著她按腿,回去睡得也特別晚。有時候出門身上還有酒氣,雖然沒有什麼胭脂味道,但是作為一個多疑的女人,她的感覺告訴她,李厚有事瞞著她。
才進書房,也就是給他送了一碗湯。不想他只淡淡喝了一口,就放一邊了,他在桌上壓著幾卷畫軸,她剛好在旁邊隨手打開一副,竟然是妙齡女子的畫像!李厚隨即搶了下去,遮掩住了,她當時沒有問他,徐婭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的書房,這才沒注意讓兒子撞自己身上了。
自從有了身孕,本來兩個人同房的次數就屈指可數。
她娘也再三跟她說,別太看著李厚了,人家現在好歹也是有臉面的人了,她身子不便,就算這個時候去樓子了也無可厚非,還有還有……還有那些多事的,總有人給他介紹姑娘家,好好的人家不找,要進門當什么小的!她回娘家和娘親說過,可她多少次都怕她胡思亂想動了胎氣,勸她來著,娘說男人都離不開女人那點子事,仔細一想,似乎娘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想是想,一旦真到了眼皮子底下,她又受不住了。按理說,李厚盼著她懷的是個姑娘,夫妻感情未傷,他若有別的想法不該瞞著她,但是……但是她看見那些畫像實在是忍不住胡思亂想啊!
好半晌,都沒聽見有個動靜。
寶兒抬頭,見自己多愁善感的嫂子又進入了胡思亂想狀態,連忙在她面前揮手:“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有什麼事都別放心裡,我看你這臉色,保不准又因什麼事誤會我表哥了,你別總亂想,他喜歡你喜歡得要死呢!”
徐婭從前就是大家閨秀,養在深閨里的。
此時聽見寶兒口中說什麼喜歡得要死,臉頓時紅了:“別胡說,他才不喜歡我這樣的。”
寶兒笑:“你什麼樣?”
女人伸手掖了下耳邊的碎發,想了想,低眸:“我比他大,還點著一條腿,也不是他喜歡的那種潑辣姑娘。”
寶兒咋舌:“誰說的啊!”
徐婭的臉更紅了:“那個……反正他跟我說過,讓我再潑辣點才好。”
那些都是閨房之話,總不能對寶兒說。
寶兒不懂,直跟著分析:“今天早上,他還說我領著李昶太鬧了,讓我學著你賢淑安靜點好啊,你是怎麼得出他對你不上心不喜歡的結論的啊!”
徐婭也不能對她說,她哥都兩個三個月沒碰過她了吧!
她想了好半晌,覺得自己也的確在捕風捉影,這就湊了寶兒的耳邊,耳語了幾句。
寶兒先還笑,後來皺眉。
她聽見表嫂說那少女畫像更是一下站了起來:“還有這事?我去問問他!”
然後這姑娘就風風火火地跑了。
寶兒是一頭扎進書房的,李厚果然還在,他拿著碗正在喝湯,桌子上放著三個落成山形的畫軸。她大步過去一把將尖上的一個打了開來,和徐婭說的一樣,果然是個美貌的小姑娘,旁邊還有註解,誰誰家千金,十幾歲,師從誰誰誰,琴棋書畫如何如何的。
她拿著畫軸,淡定地捲起來:“這姑娘不適合你。”
李厚一口湯差點噴出來,他一把將畫軸搶過去,重新落好了:“胡說什麼呢!”
寶兒抱臂,心口如一:“我表嫂說你有納妾的心了,有還是沒有?”
李厚放下湯碗,捲起手邊的書來,啪地打在了她的頭上:“你表嫂愛亂想你不知道啊,不幫著勸解還跟著胡鬧,我納什麼妾,我納妾你表嫂不得哭死,這是顧……”
話說到一半,他看著寶兒這般俏麗模樣,忽然挑起眉來,一股腦將三卷畫軸放了她的手上:“抱著,你來得正好,幫我把這些畫像替我送郡王府去,姑父最近在給蓮池物色親事,讓我幫著參看參看,我挑了幾個不錯的讓他看看。”
給顧蓮池物色的啊。
寶兒一股腦又倒回他的懷裡:“我不去。”
李厚好好放在桌子上,奇怪地瞥著她:“這是怎麼了呢,為什麼不想去呢!你不是一直說想要改回叫林寶錚嗎?正好姑父在家,你問他才最合適的啊!”
說的也是,寶兒點頭,又重新把畫軸抱好了:“好吧,那我就幫你跑個腿,你趕緊回去哄哄我表嫂。”
她病了很多天,從李厚那側面也了解了下,顧蓮池也病了好幾天。
但是就算是這樣,按著日子來算,這時候病也該好了。然而說起來,她從郡王府搬出來已經有半個多月了,那個說過幾天來接她的後爹也沒來,那個好管閒事的顧蓮池也沒動靜了,就好像她真的是多餘的一個人似地,這種感覺很令人鬱悶。
所以她不想見那爺倆。
不過說起改名字這件事來,還是親自跑一趟最好了。
勉為其難,哦對,勉為其難跑一趟好了,嗯對,就是這樣。
李厚讓人套了馬車送她,她在車上將幾幅畫都打開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個畫師畫的,每個都似一個模子出來的似地,柳葉彎眉,楊柳細腰,形態也婀娜多姿,三個千金她盯著看了一路,只有一個感覺。
跳舞的像垂柳,彈琴的像楊柳,拿著扇面不動的像柳樹幹。
一直看到郡王府,連忙好好地收了起來。
送她過來的是李家的護院,只管將車給停了大門口,寶兒一個人站在郡王府的側門處對著關閉著的大門嘆氣,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也不過是十幾天未回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