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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簡直不敢直視,低頭拍了下自己腰上的匕首,嘆著氣:“真是可惜了這好東西,玉石放這鞘上價值連城,都挖下去了能值幾個大錢,你啊!”
少女本來是打算將玉石珍寶都送了表姐的,現在一門心思想把手鍊要回來,注意力都沒在匕首上,自然對他的話渾不在意。她也靠在了牆邊,看著他的手腕,沒話找話說:“你弟弟的病怎麼樣了?”
常鳳棲一臉不屑,白了她一眼:“是你弟弟好嗎?”
寶兒斜眼:“我弟弟不是你嗎?”
她總是有能噎死他的能力,少年嘆了口氣,也是傷感:“好吧,雖然不是我的弟弟,但是看在是你弟的份上,我也認了。他現在可不太好,太醫院的老大夫說天一冷,小傢伙就怕要捱不過去了,我娘哦不對,就是常夫人現在非要去求咱娘給孩子看看呢,你說娘能不能答應?”
寶兒搖頭:“我不知道。”
少年嗤笑一聲,回身站了她的面前,她衣領處沾了一根干糙,伸手拂落了,抱臂以對:“她得多大心,娘才不會管她。當初是因為誰,常家的老太太尋死尋活地來家裡搶孩子?沈家現在知道著急了,可凡事都有因果,誰造孽了,誰就得受著。”
寶兒皺眉:“你怎麼這麼說她,她現在不是你娘嗎?”
鳳棲笑,伸手扯了她的辮子來回地晃:“這也是權宜之計,權宜之計你懂嗎?她才不是我娘……”
少女奪回自己的辮子,別開了眼去:“她不是你娘你還叫娘,我看你就是個白眼狼。”
可能是白眼狼這三個字觸碰到了他心底的那根弦,少年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他扳著寶兒的雙肩,目光灼灼:“我說的都是事實,冤有頭債有主,我叫她娘是為了好好的在常家夾fèng當中生存,那孩子的病,別說咱娘治不好,就是她有辦法,她怎麼可能去救他?咱娘恨常遠山還來不及,如何能讓他稱心如意!”
寶兒也毫不退縮:“你也說了,冤有頭債有主,她恨常遠山是常遠山的事。我娘要是像你說的這樣,這個孩子連出生的機會都不可能有,這幾年跟著她在外面,她救治過許多人,說的最多的話就是醫者父母心,不看前塵。”
鳳棲不想和她爭辯,來牽她的手:“好了,我不和你爭論,今天的事就算了,我計較你就是,回去吧!”
寶兒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看著他笑得很不好意思:“呵等等。”
他回眸:“又怎麼了?”
她豁出去了,伸手指了指他腕上的手鍊,大聲道:“這個能還給我嗎?它是定親時候陸離送我的,和他手上的是一對,不好給別人的,趕明我給你買一個別的……”
話未說完,少年臉色又變。
怪不得那小子見了他就惱,還故意撞了他,原來是人家送的定情物。
定情物,原本喜歡得不得了的個東西,此時像個燙手的鐵塊頭,她就這麼急巴巴地跑了來,竟是來討要定情物的,看著她一副快給我吧的模樣,他真是氣得不輕,鳳棲一把扯下來,啪地拍在了她的手心裡,頭也不回地走了。
手鍊失而復得,林寶錚暗暗鬆了口氣,哪裡知道鳳棲惱的是什麼,只在他背後喊了一聲:“以後我給你買個更好的啊!”
不說還好些,一說少年走得更快,轉眼就看不見人影了。
她連忙將手鍊戴在了手腕上,拽過衣袖遮住了。
時間不早了,林寶錚出了常家門口的巷子,在街邊轉了一圈想買點什麼東西給陸離,一模身上卻只帶了從匕首上面挖下來的珍寶玉石,一個銀錢都沒有,想想還是算了,直接回去了。
回到郡王府的後門處,天色已經逐漸暗了起來。
到了家門口了,又瞧見小葉子來來回回在門口等著她,一見她回來了,悄悄迎了上來:“小姐可回來了,夫人找你呢。”
他到了跟前,分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少女喜上眉梢,更覺這個小廝合得心意,做事滴水不漏,說話柔聲柔氣卻總能說在重要的點子上面。她點頭,大步走了院裡去。
黃昏時候,秋天的風也算和煦。
林寶錚邊走邊整理了下自己衣裙,髮辮,走到門前輕輕敲門,很快,李朝寧就應了一聲,紫玉過來給她開了門,寶兒緩步走了進去。陸成風和朝寧坐在堂前,桌子上放著一方托盤,她目光在上面的衣服上掃過,歡喜得眉眼彎彎。
陸離就站在陸成風的後面,從她進門就開始看著她。
寶兒上前施禮,李朝寧坐在旁邊,也是對著陸成風嘆著氣:“我這個女兒,真是平時被我慣壞了,從來都是想做什麼事,必當做成,不然就一直不撞南牆不回頭,以後陸大人也得費心了。”
陸成風笑,似不以為然:“別說信陵君親自舉薦,現在律法都改了,寶錚能有所作為,作為姻親老夫是比你們還要高興的,我們離兒也是何等的福氣,以後咱們相互關照就是。”
顧修親自寫的舉薦信,如此認真對待,還是舉薦個小姑娘來府衙,想她們李家住都住在郡王府的西院,如此怎敢輕視。李朝寧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回頭看見寶兒盯著桌上的衣服看,她也是笑了:“趕緊拿去試試吧,你陸伯伯說了,現在趙國使者在京,又是大選在即,巡查隊裡衙役們少些差,明日就選。”
林寶錚聞言點頭:“好,必當不讓陸伯伯苦心白費。”
陸成風自有安排,面上卻只是笑:“好!”
參選是必然讓她參選的,至於能不能過,就得看她自己的了,這才改的律法,除了她哪有什麼姑娘參選。但凡能選得上的男人們都有兩把子的,只要他設定極少的人數,小姑娘能過選的機率不大。
寶兒哪裡知道他心裡的彎彎曲曲,只當人是特意給她送參選牌的,十分高興。
她拿了衣服回到自己屋裡,高高興興換了上,紫玉拿著銅鏡讓她看,袖子和褲腿都有點長,彎腰都卷了卷,歡歡喜喜地在鏡子當中看著自己。林寶錚一身玄衣,紮起腰帶來神采奕奕,是英姿颯慡。
紫玉無力地看著她,也是憂心忡忡:“小姐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指不定過不過選呢!”
林寶錚回眸一笑,不以為然:“放心,只要讓我參選,必當得過。”
她美美地在屋裡來回地轉,心情豁然開朗。
紫玉在她後面嘆氣:“兩個小姐,一個去選秀,一個去選這個,你說我是去等誰的信才好,我得好好想想。”
寶兒伸胳膊,一把攬過她的肩頭:“你去聽我表姐的信,等我回來告訴我就行,我是誰,我娘說我從出生以來,運氣就好得不得了,而且我知道,我會過,放心吧!”
紫玉被她逗笑,也推了她:“好好好,我的寶小姐,最厲害了!”
說話間,林寶錚聽見院子裡有了說話動靜,想必是陸成風父子要走了,她撇下紫玉,連忙追了出來。
一出屋,果然是李朝寧和表哥來送陸家父子,她快步下了石階,也過來相送。
陸離頻頻回頭,看見她的身影對她揮了揮手,寶兒急著過不去前,高聲叫了他一聲:“陸離!”
眾人皆笑,李厚拿著她直打趣。
陸成風先和朝寧並肩出了院子,陸離站在院子裡,遠遠地看著她:“慢著點走。”
寶兒飛快跑了過來,遠遠縱身一躍,跳了他的面前。
少女眉飛色舞,笑意吟吟:“你要走啦!”
陸離點頭,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她的新衣服:“嗯,我要走了,你穿成這樣,當真有些威武了。”
寶兒揚起手腕來,對著他晃了晃:“給你看樣東西。”
小鈴鐺叮噹地響,少年再忍不住笑了:“你要回來了?什麼時候去的?以後可不許你隨便送人了,我和他不一樣。”
他和常鳳棲當然不一樣,寶兒奇怪地看著他:“他是我弟弟,你和他一樣幹什麼?”
陸離心裡歡喜,別過了臉去,又忍不住回頭偷看著她:“你知道不一樣就好。”
月色之下,二人並肩而行,林寶錚理所當然地笑,一臉嬌憨:“當然不一樣,以後你是要和我成親的,我心裡有數。”
這可真是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少年當真被她感染了笑意,眉眼間也全是歡喜。
二人出了後門,躲在暗處的瘦弱少年這才探出頭來,門外還有言談之聲,陸家父子的到訪,以及林寶錚參選的事情,他細細在心底盤算了一遍,還需斟酌潤筆,趕緊去通報一封書信要緊。
也是他足夠機靈,不等李家人回來,一溜煙跑沒影了。
第七十六章
當李清芷七竅流血的臉,一下子出現在自己面前,林寶錚赫然從夢中驚醒。
天已經大亮了,昨天晚上她睡不著,翻了無數個把式才把自己累得癱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全是夢,她狠命安慰自己說,可能是太想表姐了,所以做了噩夢。她跳下床上,踩著鞋拖到窗邊,看著桌子上面的公服,圓領寬袖,晚上穿上以後和自己想的一樣,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衙役的地位要低於吏員,這些人負責衙門的站堂口,緝捕,拘提催差,征糧,解押等事務,一般衙役手下還都有四五個白役,多是地痞無賴什麼的來混口飯吃。可想而知,改了律法和不改律法能有什麼分別,和一堆男人來爭奪一個選位,並沒有什麼勝算。
她輕撫公服,利落地穿了一套青衫衣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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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推門而入,端了水進來:“小姐,叫你過去。”
寶兒洗漱一番,神清氣慡,出了自己的屋子,外面日頭也升了起來,她拍拍自己的胸口,讓自己忘記掉月信。院子裡的李厚正打磨著一根長棍,她走過的時候,不由多看了一眼:“表哥在幹什麼?”
李厚看了她一眼:“成親前想送你一樣東西,可能日後就沒空了。”
寶兒笑笑,快步走進前面堂口,李朝寧正站在窗口看著外面,她這些日子以後,總是和母親太多分歧,每次都不能好好說話。站在她的後面看著她的背影,又覺得不可思議。
女人窈窕的身形看著十分消瘦,本該嬌弱的人,卻是她和表姐的天。
寶兒頓足,輕輕叫了一聲娘。
朝寧回頭,對她笑:“寶兒,來這裡,娘有些話想對你說。”
寶兒大步走了過去:“什麼?”
她站了窗邊,也看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