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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聽是沈家人,不由冷笑。

    雖然口口聲聲是說是讓寶兒不去記恨沈家人,心裡怎麼能過得去這個坎。

    幾乎就是下意識地,對沈家人牴觸厭煩,低頭想了想,也懷疑到了宮裡那位,收起了半塊玉如意,朝寧伸手抿了抿耳邊的長髮。馬車疾奔了起來,她看著對面的顧修,未語先笑。

    男人皺眉:“笑什麼?”

    李朝寧揚眉:“有的時候總是這樣,退一步得寸進尺,忍一時變本加厲,你越是退讓,有些人就越發的過分,她沈家與我有什麼樣的過節她自己不知道嗎?還叫婆子來提親,真是有心了!”

    顧修這幾年和沈家也生疏了許多,只垂眸不語。

    女人手裡不知道拿了什麼東西,咔擦一下折斷了,順著窗口就扔了外面。

    她挑開窗簾,柔美的臉,此時看著竟覺得帶著些許的戾氣,顧修看著她的臉,一時間移不開目光。

    很快,馬車就到了郡王府的後門處,朝寧一家總在後門進出,車才一停下,就聽見門口吵吵嚷嚷的,也不知是誰還鬼哭狼嚎的哭叫著。朝寧先一步下車,後門處少女跳著腳直往前闖,李厚和一個丫鬟死死拽著她,地上坐著一個頭戴紅花的婆子,拍著地面哭得正是大聲,惹得街坊鄰居也有過來看熱鬧的。

    李厚先看見了朝寧:“姑姑!”

    她連忙上前:“怎麼回事?”

    那婆子還在哭:“誰見過這麼潑辣的主!你說說哪個婆子還能給你說親,我們也是人托來的,不是任你打罵的玩意!”

    李清芷剛才沖不過來,正是怒不可遏,脫了鞋甩出來打她:“用得著你們給我說親!別說什麼沈家來托的,哪個稀罕去啊!你早上來我怎麼招待你的,怎麼說的?不是告訴你了,這門親事我們不能應,客客氣氣讓你吃了茶,送了你出來,你再來一次也就罷了,什麼叫我們不知好歹,什麼叫天上掉的金元寶砸我們頭上了?嗯?我們不稀罕知道嗎,罵你算輕的,打你才是正經!”

    她的鞋沒頭沒臉的打了過來,婆子見到朝寧更是哭:“你們個孩子家家的,懂得什麼,不等到李大夫回來,算個什麼事!”

    李清芷鞋都脫下來了,李厚沒辦法攔腰一抱,將妹妹扛了起來,趕緊進了後門了。

    顧修一下車,看熱鬧的老百姓趕緊都散開了去,李朝寧撣了撣裙角,緩緩走了那婆子的面前,她雙手負於身後,低頭看著這個小老太太:“孩子的確是不懂事,現下我才回來,有什麼話緊著與我說道說道。”

    這婆子見她眉眼間儘是和氣,膽子也大了起來,起身撲了撲土頓時又現出了媒人本色,眉開眼笑起來:“是有件大喜的事,沈大善人家裡想必夫人是知道的吧,特意托我來給寶姑娘說親。要說起這門親事,可是要得,沈小善人宅心仁厚又前途無量啊,沈家富貴百萬,進了沈家的門,可叫一輩子享福啊!”

    她是有心要再進後門了,可惜朝寧彎腰撿起了侄女的鞋,卻是先走一步,站了門裡。

    顧修也走了過來,他的目光冷冷瞥著婆子,拂袖進門。

    信陵君是什麼樣的人,世人皆知。

    婆子有些忐忑,只小心看著他,可人走過朝寧身邊,卻是拂袖去了。

    這媒婆小心鬆了口氣,可舉步才要進門,李朝寧卻是伸手攔住了她,她詫異地抬頭,卻見女人臉上淡然。

    朝寧淡淡地笑:“再不濟,我也入朝為官,乃大齊第一女官。如今官職在身,我女寶錚的親事可輕率不得,沈家雖富,但無人在朝,門不當戶不對,萬萬配不得。”

    她說得輕巧含蓄,可也讓媒婆傻了眼。

    的確,從商者賤,如今人家是有官職稱謂的,這麼一說,還真不是門當戶對,沈家倒有高攀的嫌疑了。

    三言兩語間,就讓她臉上無光。

    若真講如此,也怪不得李清芷要拿鞋底子抽她了,這婆子臊了一臉不自在,還待狡辯幾句,後門卻是咣當一聲關上了!她一身的土,灰頭土臉地也直抽自己嘴巴,媒人者,最怕是得罪京中官途人。燕京就那麼大,能有個官職的,那都是有厲害關係的,所謂官官相護就是這樣,心裡懊惱,也不敢貪圖沈家給她的銀錢,連忙回去報信去了。

    是以,等到寶兒歡歡喜喜告別的陸離,回到郡王府家裡的時候,媒婆早就走了。

    本來她是想要去林家宅院住的,但是因為早上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娘親似有深意地多看了她一眼,思來想去地還是和林十三說晚去一日,先回來問過娘親再說。

    進了自家的大門,早有好事的小斯丫鬟圍過來與她說沈家提親的事情了。

    林寶錚十三歲了,她長得頗為高挑,但是個子高不等於心智高,提親這樣的事情在她眼裡就是要馬上和她成親的意思,當即著急起來。沈江沅對她很好,還常送她東西,寶兒的心裡只分兩種人,一種是壞人,一種是好人。

    顧蓮池就是壞人,沈江沅是好人。

    可好人是好人,口中叫著江沅哥哥,真到提親的關口了,她覺得好生彆扭。

    趕緊撇下大傢伙,去找母親問個明白了。

    李清芷這時候氣還未消,正坐在桌邊扎小人,她換了雙鞋,看著桌邊的哥哥就生氣:“你幹什麼攔著我,不抽她嘴巴子怎能解恨!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哪個稀罕他們沈家的親事了!”

    李厚從來仁厚,只在旁邊勸解著她:“不管怎樣也有姑姑在,你個半大姑娘家的,這樣也不好,消消氣吧!”

    寶兒到了門前,探頭探腦地推開了房門:“表姐,表哥,我娘呢!”

    她吃飽喝得才回來的,眨著眼睛一臉茫然。

    李清芷看見她了,猶自生氣:“找姑姑幹什麼?”

    林寶錚走了她的面前,見桌子上擺著茶壺,拿了茶碗來自己倒了一碗咕嚕咕嚕就喝了下去,她將茶碗放回桌子上面,一回身就坐了表姐的身邊:“我聽說江沅哥哥叫人來提親了,是真的嗎?他想要定我?顧蓮池還笑我什麼定親生娃子的,沒想到這麼快!”

    清芷白了她一眼:“快慢怎麼了?你還願意不成?”

    寶兒回眸:“其實啊,江沅哥哥心底善良,人還不錯啊……”

    話未說完,李清芷傾身過來,一指頭戳在了她的腦門上:“不錯你就去!沒良心的白眼狼!”

    林寶錚動也不動任她戳著:“我話也沒說完,表姐急什麼,我才不去呢,多好的人我也不去,我不想成親,今日和陸離去酒樓吃酒,可聽著說書的講書了,女孩怎麼了?巾幗不讓鬚眉,女人家的也能頂天立地做女子漢的麼,以後我就做那樣的人,上戰場保家衛國,將來一個人孤獨終老,不成親。”

    好想法,清芷點頭,可是才剛點了頭,又是猛然抬起臉來,狠狠來揪住了寶兒的耳朵:“我叫你保家衛國,我叫你巾幗鬚眉的,還不成親孤獨終老,你小小年紀還去吃酒了你懂得個屁你喝多了吧!”

    寶兒直躲著她:“我頭好暈,好像真的多了……”

    李清芷:“……”

    李厚:“……”

    第六十章

    郡王府的東西兩院只一牆之隔。

    李朝寧在西院裡打果子,樹上的青果子有許多熟了的,她拿著竹竿輕輕敲打樹枝,一手舉著小小竹筐來回接著果子。她心裡不平靜,只能做些事情來緩解自己,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發泄了一通,摘了能有一小竹筐,她力氣用盡,就靠在牆邊歇息。

    進宮之後,在太醫院忙了半日,王皇后特意召見了她,選秀的日期一拖再拖,春祭之後,皇帝早被掏空了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就在這個時候,趙國使者還在來齊的路上了。

    盟國之間,相互送出質子是為結盟準備的誠意,最有力的證明。

    多年前諸侯小國時候,就有這樣不成文的規矩,趙國質子在齊國生根,齊國質子也從未回來過。前些年兩國不和,各國征戰不休,盟國決裂,紮根在齊國的趙國的質子也在亂世當中舉家被害。

    如今兩三年過去了,各地平定了,兩國又要修好,趙國使者已然在了路上。

    此次選秀也是皇后的意思,本來就有沖喜的意思,天子不以為然將,選秀的日期又延了三個月,有了這三個月的時間,李朝寧還是想規勸清芷的,只要她心意未決,一旦進了皇宮,也能將她帶離燕京,大不了從今往後都不再回來就是。

    她原本也是惦念寶兒了的,三個月的時間,倘若那個時候再重新點花名冊,彼時她臉上傷勢若好了,可怎麼辦?沒想到一出皇宮就被告知沈家託了媒婆來提親。這是欺負她們沒有個男人沒個撐腰的麼,竟然還大言不慚說天大的喜事,多大臉?

    沈江沅或許是與李家沒什麼干係,但是沈家的干係可就大了去了。

    別說是李清芷不能應,李家的人都不能應。

    牆邊的大石頭塊上,朝寧將果子放了上面。

    樹蔭下偶爾也有小蟲兒跳來跳去,不知名的鳥兒在樹頂也叫著,這個院落不大,但是經過李厚的改建已經有了許多的人氣,他在院子當中做了兩個小型的花圃,牆邊還載了樹很是用心。

    李朝寧環顧四周,不禁微微地嘆息。

    天色漸晚,夜幕降臨的那一刻,仿佛黑暗吞噬了一切。

    她一動不動,仿佛入了定一樣。

    過了好半晌,院子裡聽見李厚的動靜,似乎在找她,她提起了果籃來,含糊應了一聲。院子裡燈火昏暗,李朝寧才走到園子門口,冷不防看見一個人影就靠在牆邊,他揚著臉,似乎看著夜空一樣。也是今日夜空漆黑一片,沒有星月,顧修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西院,也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他見她走過,轉身就走,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朝寧連忙叫住了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男人頓足:“聽說這樹上的果子熟了,過來看看。”

    她笑笑,也不戳穿他:“果子的確是熟了,可惜沒有下酒菜,不然放了一起有酒有菜有果子,還能做上那一日酒友,談天說地好不愜意!”

    顧修聞言回眸,看著她越走越近:“那本王出酒菜,酒友出果子,也敘敘舊。”

    女人已然到了他的面前:“我想知道些沈家的事情,方便說嗎?”

    他目光灼灼,垂眸看著她:“我想知道你為何又拒絕十三了?你方便說嗎?”

    她點頭,不以為然:“方便得很。”

    顧修抬腳就走:“沈家的事情,本王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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