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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剛好是十五,林寶錚最愛湊熱鬧,月月上街看花燈,樂此不疲。

    陸離任她拉著自己,兩個人這就出了門。

    天才黑,街上已然有人掛起了燈籠來,街邊小攤販,貨郎賣著各種小玩意,出門看熱鬧的老百姓逐漸多了起來,二人穿梭在人群當中,到處亂竄。

    林寶錚還穿著白日的青布衫子,還梳著白日的大長辮子,她額頂的紅髮帶還是宋姨娘實在看不過去,才給她編結的。她牽著陸離的手,走走停停,前面不遠處一個賣貨郎舉著面具嚷嚷著,二人走了面前去,小姑娘好奇地來回擺弄著,一會兒的功夫戴了兩三個,她的眼睛似有無底深淵,陸離站在她的面前,看著她一會變成了萌虎寶,一會變成猴精寶,一會又變成了乖兔寶,再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最後將小猴面具放回貨郎手裡,大方地撞著陸離的肩膀:“你來付錢。”

    少年笑,拿了銀錢給貨郎。

    林寶錚將虎面卡在頭頂,拽著他非將玉兔的戴在了他臉上,還不許他摘下來:“今天我當山大王,你就是我小兔,走,本大王帶你出去開心開心。聽說這次望月樓上掛的頭燈,是九尾妖狐燈,這可稀奇,我打下來送了你,以後你見燈如見我,不許再傷心了。”

    她從來這樣,待誰好,就一個勁的好。

    朝寧曾對她說過,用不了多久,娘倆就要離開常州了,這件事她還沒告訴他。

    二人再往前,陸離緊隨著她的腳步,這就走到瞭望月樓下。

    常州最有名的花燈,都是從這散出去的,此時夜色漸濃,樓下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老百姓,樓上的高杆上,果然掛著一盞九尾狐,在下面一看,十分扎眼。

    望月樓上,已經站著十幾個人了,每個月被她打趴下的人都不在少數,久而久之,搶花燈的人逐漸少了許多。有些人也顧忌她母親和陸大人總不敢下狠手,倒是寶兒從不留情,只要上台,不搶到花燈,絕不下去。

    這一年來的燈,多數都被她搶了去。

    而她幾乎都送給了陸離,他是個只會讀書的書呆子。

    林寶錚依舊讓他站在台下等著,一個人從旁邊木梯上逐步上去,望月樓上早有人瞧見她了,哀嚎一片。

    她嘻嘻地笑,腳步更快:“今個這花燈真好看。”

    好吧,每次開場白都一樣,已經有人捂臉了,少女出來的急也沒帶鐵鎩,更是環顧一周:“還請各位手下留情啊!”

    她手下留情才是,林寶錚的頭頂還卡著虎面面具,高燈之下,小姑娘單手向前。

    望月樓上,除了她都是男人,奪花燈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誰搶到了誰算,這盞九尾妖狐就掛在頭頂不遠處,大家的目光都一致對著它,一聲哨響之後,少女沖向了高杆。

    今時不同往日,她沒帶兵器,只能靠力氣了。

    林寶錚跑得也快,第一到了高杆下面,她用出力拔山河的渾身蠻力,竟然將釘在檯面上的高杆一下拔了出來,看著她蠻不講理,揮舞著高杆,認認真真地和眾人糾纏,陸離在下面十分無語。

    多少人都認識寶兒了,就在下面吶喊助威,這小姑娘平時常在街頭,都熟悉得很。

    她總是這樣認真,叫望月樓少了多少樂趣。

    可在下面看著她的人,又有多少是為了看她而來,此時已經說不清楚了,每個月的十五,總有人蜂擁而來,以前大家都說快去看看望月樓出了什麼燈,現在大家都說快去看看,也不知道寶姑娘會不會來搶花燈,她搶了又會送給誰。

    聽到這樣的話時候,陸離眼中只剩了她的身影。

    他揚著臉,不由高聲呼喊她的名字:“林寶錚!小心呀!”

    而與此同時,望月樓上的觀月台上,少年托腮垂眸,也正緊緊盯著她。

    觀月台是整個常州最高的地方,望月樓之所以叫望月樓,就因為樓上有觀月台,搶花燈的地方是在二樓露台,觀月台卻是在幾層之上,望月樓層層都亮著燈,亮如白晝。

    他身邊站著十幾個侍衛,一個年輕的隨從扒著高台往下看,回身直嚷嚷著:“大公子,你看見了嗎?真的是寶兒啊!”

    樓下人聲鼎沸,眼看著林寶錚抱著長杆,吊著妖狐燈只進不退,逼得搶燈者已有掉下去的了,少年勾起雙唇來,他微微垂眸,那雙狹長的丹鳳眼裡,眸光閃爍。

    片刻,望月樓上搶燈者所剩無幾了,他才站起身來。

    隨從喜童連忙跟上他的腳步:“大公子,咱們要下去嗎?你說寶兒見了我們會不會嚇一跳哈哈!”

    少年錦衣華服,領口處精美的刺繡蜿蜒而下,他負手而立,腳步輕快。

    明月當空,觀月台上,顧蓮池拾級而下。

    侍衛隊在前面開路,很快,不等林寶錚緩過神來,其餘的搶燈者,都被他們打翻在地。她將高杆立在身邊,看著少年在擁簇中走上前來,不由皺眉。

    喜童在侍衛隊裡偷笑,顧蓮池揚著眉,手裡才還把玩著的九連環掛在指尖上叮叮噹噹。

    四目相對時候,林寶錚看著他笑:“這位小哥哥,長得可真好看。”

    他眸光微動,目光在她頭頂卡著的虎面面具上一掃而過:“林寶錚,你看看我是誰?”

    可惜少女看著剛才被他侍衛打翻在地的人,還有惱意,笑也是冷笑,接上上句便是惱道:“我管你是誰,既然想搶燈,那就自己來,白長了一張俊臉,以多欺少,算什麼能耐!”

    說著,她對著他勾了勾手指來,一臉憤憤然。

    喜童:“……”

    第四十七章

    一手剛好握住的高杆上面,挑著九尾妖狐紅花燈。

    少女單手扶杆,一手掐腰。

    望月樓上一時間安靜得都只能聽見風聲,喜童才要探出頭來,卻被顧蓮池一巴掌按了回去,他的侍衛隊側立兩旁,個個腰上都有郡王府的腰牌,在月光下面泛著銀光。林寶錚看著他們的裝束,只覺略有眼熟,只一遲疑的功夫,陸離已經上瞭望月樓。

    少年臉色發白,他到底是成長於官宦之家,知道這些人有些來頭,不敢招惹。幾步跑了寶兒的身邊,他雙手也扶住了高杆:“寶錚,我不要花燈了,咱們走吧別招惹他們,這位公子想要的話,就給他罷!”

    林寶錚轉頭看他,一臉不高興:“不行!他仗勢欺人,還以多欺少,想要他就過來拿,誰搶到給誰。”

    陸離抱著高杆不撒手:“寶錚,聽話。”

    大有要和她爭執到底的模樣,少女索性鬆手,高杆的重力都壓在了少年的身上,他當然握不住,連著後退兩步差點連人帶杆都摔倒,還是她手一撈,才扶穩了。

    知道厲害了,陸離當即放手。

    他的脖子上還掛著白兔面具,林寶錚回眸一笑,一手還拍了拍頭頂的虎面:“你躲遠點,今天本大王就給你搶過來看看,他們人多我也不怕,放心吧!”

    陸離只管勸著她,她多有不耐。

    顧蓮池九連環往後一拋,喜童連忙接住了,若說林寶錚頭頂的虎面顯得她的小梨渦十分可愛,那麼她身邊少年頸上掛著的兔面,就越發的猙獰,令人厭惡。她並沒有認出當年一口一個的蓮池哥哥,竟然還大言不慚,說要奪了花燈送給旁邊那小子。

    顧蓮池向前一步,只看著高杆上面的妖狐燈,揚起了臉來:“這燈,我喜歡。”

    他面無表情地揉起了手腕來,身後的喜童當即跟上,在他身後低聲嘀咕著:“大公子別和寶兒置氣,她力氣大著呢,下手又不知輕重,再傷著你,給這丫頭喊過來,一說名字,她還不歡喜跳起來,我算她沒良心!”

    顧蓮池卻是冷笑一聲:“不必,我認識她是哪個,今日來逛花燈,若是搶了這頭燈回去,也不白來一回。”

    說著他手一揮,挑眉道:“給本公子奪了頭燈回來,去吧!”

    他站在林寶錚的面前,目光不由透過她的肩頭,落在被她遮住大半個人的陸離身上,喜童見他未動,心裡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只要他不親自動手,幹什麼都行,這兩個小祖宗,傷了哪個回去都不好交差,他站在顧蓮池的身後輕輕地跳起,對寶兒打著手勢。

    可惜更多的人已經圍了上來,林寶錚無暇顧及,哪裡能看見他。

    陸離勸也勸不住,急得不行:“寶錚!林寶錚,咱們回去吧,別打架!”

    林寶錚橫掄高杆,忙著回頭吼他:“你起開!”

    她是誰,侍衛隊是知道的。

    誰也不敢真的下狠手,一時間也無人能上得前來,望月樓下百姓跟著起鬨,直喊著寶姑娘,叫得起勁。

    她倒是成了寶姑娘了,顧蓮池緊緊盯著她靈活的身影,更是怒道:“一個小姑娘都擒拿不住,我看你們也不用隨侍在旁了。”

    他轉身要走,喜童知道他脾氣,趕緊來勸。

    只剛要跟上顧蓮池的腳步,他餘光當中瞥見也不知哪個動了真格的了,利劍斜地里削掉了高杆,驚得他大叫一聲:“不行!別傷著她!”

    顧蓮池當即回頭,轉回身來。

    只見高杆應聲一分為二,上面一段挑著花燈落下,剛好被一名侍衛伸手接了過去,只是,長劍到底收勢不住,險險從林寶錚的臉邊划過。

    少女仰頭一看,花燈已落入他人之手。她只覺臉上一涼,在陸離和喜童的驚呼聲中,伸手抹了把,指尖上沾染了自己的鮮血,當即大怒。

    陸離趕緊跑了她的身邊來:“寶錚!你的臉!還傷到哪裡了?”

    林寶錚拂袖推開他,握緊了剩在手裡的高杆,只奔著顧蓮池沖了過來:“我可真的生氣了!”

    侍衛隊剛要上前,顧蓮池卻是擺手不許。

    少女半張臉上蜿蜒流下血跡,她從小到大,都是流血也不流淚,看著她的臉,顧蓮池眨著眼,揚起臉來。

    若說她的樣貌變了,其實她的眉眼還是那般模樣,笑容還是那樣,甚至她的辮子都還是那樣的跳脫。可若說她沒變,五年多的時間在她身上流淌而過,小寶兒變成了嬌俏少女,他看著她,又覺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喜童一喊,他回眸之時,那劍尖剛好划過他的臉。

    顧蓮池怒不可遏,林寶錚也揮著長杆抽了過來,她可是使了力氣的,嚇得喜童驚叫起來:“寶兒!傻寶!”

    寶兒,傻寶?

    他們怎麼待她這般熟稔,她心裡一動,當即撤了幾分力氣,可即使是這樣,長杆還是狠狠抽在了顧蓮池的胳膊上,他一動不動,只站在面前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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