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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棲頓惱:“寶兒!”
他這麼一叫,寶兒才抬頭看見他,這就朝著他走了過來:“鳳棲,我好像又闖禍了。”
李鳳棲白了她一眼,等她到了跟前,拽著她坐了一處長椅上面:“你怎麼來了?娘知道你來嗎?我在外面等了半天了也不見你出來,你和顧小公子在這院子幹什麼,這柳姨娘的院子你不記得了?平白的看見一院子堵心的主你愛看啊!”
寶兒苦惱地看著他,遞上了九連環:“我也不願意啊,可蓮池哥哥說我解不開九連環,不叫我走。”
她對周平笑笑,只說沒事,指了指鳳棲說是她弟弟。
周平側立在旁,也不管了,鳳棲伸手接了九連環過去:“他這分明就是故意難為你,這東西你見都沒見過,能解得開?”
寶兒一本正經地抬眸看著他:“我能拆的開,其實也很簡單的。”
他:“……”
分明就沒分開兩天,可此時在常家的後院見了面,竟覺得過了許多日子似得。
李鳳棲低頭想了想,太長時間不擺弄這種東西了,步驟有點忘了,好在他從來聰慧來回拆解兩三次就抓住了要領,三下五除二就將九連環解了下來,抓過寶兒的手,一股腦放了她的手心上面:“好了,給你,寶兒你聽我說,沈貴妃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離她遠點,常家也不是你應該再來的地方,還是早點回去才好。”
寶兒抿唇:“我也不愛來,可蓮池哥哥說他帶我來,沒人敢欺負我。”
話音剛落,李鳳棲就一指頭戳在了她的腦門上:“這才幾天,一口一個哥哥,他是你哪門子哥哥!”
一指頭戳得寶兒歪了頭,她剛坐直身子,他又要戳過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寶兒就抓住了他的食指,作勢要掰,嚇得鳳棲連連告饒:“我知道了知道了,不再點你啦!”
她這才鬆手:“我認識你也沒幾天,你不也是我弟弟麼,他比我大,當然是我哥哥了!”
鳳棲無語,他抬眼看見自己的小廝在院門口張望著,知道自己不能久留,連忙靠近了寶兒,扒著她和她咬耳朵:“有件事你千萬記得了,我是你親弟弟,和你一個娘一個爹的,是一起出生的,對別人一定要那麼說,知道嗎?”
寶兒回眸,偏過臉來看他:“你不是啊!”
李鳳棲急地又來和她說悄悄話:“是騙別人的,娘這麼說的,你也千萬這麼說,記住了。”
她眸光微閃,卻是不語。
眼看著院門口的小廝急的直跳腳,鳳棲他又拍了她的胳膊,再三叮囑,趕緊去了。
寶兒一動,才想起手稀里嘩啦的九連環來,她要都是將斷茬掰開,還能穿回去,要是這么正經八百地解開的,可是穿不回去了!她沒了耐性再擺弄九連環,全都放在了長椅上面。日頭上來了,陽光照在她的後背上熱乎乎的,她一眼看見池子中的蓮葉按著泥階長出來,有的已經探到了長廊邊上,伸手摘了一蓮葉,舉在了頭頂。
周平人高,先看見了被推上長廊的顧蓮池:“小公子回來了。”
此時的顧蓮池在柳姨娘屋裡換了件白色的外衫,裡面衣裳他說什麼也不換,就是在屋子裡晃了晃就出來了,遠遠地就瞧見寶兒舉著蓮葉,一本正經地等著他,不由失笑。
柳姨娘送他出來,幾個丫鬟小心翼翼地都跟著。
喜童推著顧蓮池很快就到了寶兒的面前,只是不等開口,他一眼就看見了長椅上的九連環,又是皺眉了:“誰解的?”
寶兒無心隱瞞,坦然相告:“是鳳棲幫我解的,他好厲害,一看就知道怎麼弄!”
她伸手拿了兩個環遞到了他的面前:“蓮池哥哥,咱們走吧,九連環還給你。”
顧蓮池一把接過去,拿在手裡把玩了下,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摔了一邊去:“走吧!”
他心中不快,臉上自然就帶了臉色,寶兒看在眼裡,也不知道到底怎麼了,才想要問問他有沒有燙到,可人已經先一步走了,她只得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喜童。
柳姨娘可是鬆了口氣。
她將顧蓮池等人送出了院子,才剛要回頭,就聽見哪裡又傳來哭叫的聲音。沈貴妃現在還在沈曼的院子裡,誰敢鬧事,趕緊叫了秋月出去查看,一點不敢耽擱。
這哭聲越來越大,顧蓮池也聽見了,寶兒也聽見了。
整個後院都聽見了,也不等他們進了沈曼的院子,就有一干官兵從她院子裡綁了兩個人出來!
一男一女,五花大綁地被侍衛隊推搡著,顧蓮池剛好遇見,也不由詫異地看著他們。
被綁的他不認識,綁人的,他卻認識。
都是他郡王府的人。
第三十三章
五花大綁的人,都跪了一地。
李朝寧的小院子裡,一時間竟然跪滿了人
。
一夜未眠,顧修叫人收拾了廂房和正房,就在屋裡等著,結果這一查,查出了一大串的人。林十三一早和李厚在灶房做了飯,一直是朝寧在前面坐著。
她一眼未合,早起和清止整理了下家當。
但凡參與打砸的官兵,都被抓了回來,人多手也快,很快就將屋裡院外都收拾得乾乾淨淨了。
早飯吃的也是稀里糊塗,朝寧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顧修他早起早朝照常去了,回來時候聽聞人已經查清什麼來路,竟然是出自於常家的,臉色大變。早飯依舊沒有離開豆腐,即使在這樣的日子裡,李厚還是出去轉了一圈,賣了一盤豆腐,剩下的幾塊林十三下了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顧修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倒是十三和她們很熟,一直和李家人說得上話。
從常家綁來的兩個人是夫妻兩個,一個是常遠山遠房侄子蟬哥,平時就住他家裡的,常得老太太庇佑,一個是他的媳婦春杏,幫著沈曼持家的。他二人從前就經常幫著常家做一些閒雜事,府里人私下裡都叫他們小二爺,小二奶奶。
這還用審嗎?
仗著常遠山平日和官府有些來往,竟然私自叫人來抄朝寧一家。
顧修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查到了沈曼和常母的身上去,慘叫聲不絕於耳,日頭才一上來,支支吾吾被交待出來的常家人,就被抓了回來,顧修大怒,命人按著一頓板子,男的還好些,只管叫著王爺饒命,女的才打幾下就沒了動靜昏死過去了。
李朝寧自始至終,都一聲不吭。
顧修看著她,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他命人將嬋哥兩口子扔回了常家去,作以警醒,回身看著她,目光淺淺:“以後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你且寬心。”
李朝寧點頭:“多謝。”
見她開口,他也寬心:“不過寶兒的戶貼,還是要上的,你想過沒有?”
她臉色蒼白,似乎無力和他再說些別的,只擺了擺手,轉身回了屋裡去。院子裡的人魚貫而出,他猶豫片刻,不等追上前去,郡王府的老管事卻是尋了這裡來。
他到了顧修身邊,連忙擦了擦自己額頂的汗來:“王爺,仵作給看了,我去對照了半天,池中的這具屍體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年失蹤的丫鬟明月,明月還記得吧,阿青身邊的丫鬟,以前她們都是伺候過奶娘的。”
顧修當然記得,不由皺眉:“蓮池都七歲了,這麼多年屍身不該爛沒了嗎?”
老管事嘆著氣:“我就這麼說的,可人仵作說了,要是埋在土裡四五年肉身就能爛沒了,剩堆白骨。可在水裡的話,要更慢一些,尤其明月身上還墜著大青石頭,估計是掉泉眼邊上了,水也涼,也該著叫寶兒給拽上來了,這才得見天日。”
顧修回頭,透過窗戶,看見林十三和朝寧說著話。
他們之間,總有一種默契。
只叫別人看著,根本進不到那些念想裡面去,男人恢復了往日的神色,也不言語一聲,逕自出了院子。
到了府衙的驗屍房,一進門就被屍臭的味道熏得不輕。
仵作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見了禮忙引著他來看,女屍被繩子捆著,墜大石頭的腰間肉都爛沒了,也是因為有這繩子捆著全身,兩個半截身子還被牽連在一起,青石頭看個頭就不小,也在旁放著。
仵作指著繩子,斬釘截鐵道:“這姑娘是活著的時候被扔下水的,掙扎了一會兒,毛茬都不一樣不說,僅剩的內臟也有端倪。”
殺人滅口,已經有幾年了。
顧修對那段時間的記憶並無印象,只回頭看著老管事:“她是什麼時候沒的?”
老管事仔細想了想:“大約是蓮池小公子頭出生那兩天,戰事吃緊,阿青早給王爺送了書信問什麼時候能回,老奴記得很清楚,後來沈小姐總來郡王府陪伴嗯……現在一想,大概也就是那兩天,明月才沒,小公子就出生了。”
一個丫鬟的死,本來沒多大的事情,但如果是阿青生顧蓮池前後的話……顧修驀然抬眸。
顧蓮池其實是早產,阿青來信問他歸期,就說了還得一個來月才生,也是朝中有事,他急趕著趕了回來,才到家中阿青就生下了蓮池,彼時正值朝中動盪,後來才知道,阿青是掉進了蓮花池,才動的胎氣。
當時沈曼也差點溺水,還是她和她的丫鬟合力將阿青救上來的。
細思恐極,他的目光就落在青石頭上面:“再查,這麼大的石頭,應該是男子所為。”
有幾年了的事情了,郡王府沒少小廝護院,老管事繼續擦汗,連忙稱是。顧修轉身走出府衙,圓滾滾的官老爺徐大海此時已經等在門外了,昨天晚上,他也被折騰了夠嗆,此時兩條腿跪得還疼,一見顧修都發軟。
顧修淨了手,本來是直接要走的,可他的目光又在徐大海圓圓的肚子上面轉了一圈,當即想起了寶兒的戶貼來。可戶貼好辦,卻叫寶兒隨誰的姓才是問題,李家僅剩的男娃李厚還未成年,他有心將那孩子落在郡王府,想起林十三和朝寧親厚模樣,又是猶豫。
當年他們兄弟反目,也是因為阿青,不能重蹈覆轍。顧修遲疑片刻,到底還是沒有開口,徐大海要親自調查女屍沉池案,忙著表明心跡,要來送信陵君回府。在百姓眼裡,他從來就是災星煞星,官場上,因為新帝與他稱兄道弟,多讓他幾分。平日巴結他的人多了去了,也是不以為然,就和他一車而回。
果然一上車,徐大海口若懸河,就開始表忠心。
他以為顧修是為護沈家才著惱的,又將朝寧的不知好歹數落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