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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招呼顧蓮池坐了灶火邊上的小馬扎,洗了手又去搗鼓面去了。
顧蓮池胸前的傷已無大礙,但是做些大點的動作還是疼得厲害,有崩血的可能。
火苗映著他的臉,他怔怔看著,一動不動。
林十三得空回頭瞥了他一眼:“一早上沈江沅那小子幫著在這添了好半晌的火,幹什麼都勁勁的,切蘿蔔絲的時候還把手切了,他因為什麼退婚,你是知道的,我看這小子不錯,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火花噼里啪啦地在灶膛里燒著,顧蓮池揚起臉來,不以為意:“值得託付的人多了去了,難道十三叔都要找過來給寶兒?”
林十三手上還有面,也不以為意,拍了兩下,用手背在額頭上擦了擦汗:“我倒是想了,她要願意的話多給她找兩個也不是不行啊,倒是你,這小半年我沒見,你又鬧什麼么蛾子了?嗯?”
火光燒得正旺,烤得顧蓮池渾身發熱。
他依舊不動,只覺得前胸針扎一樣地疼,低頭一看,前胸又有血花暈染過來了。後追過來的小葉子到了他的跟前,才一彎下腰來,立即驚叫出聲:“大公子,你這……趕緊回去,我去找夫人過來……這怎麼又崩血了!”
人才要走,顧蓮池已然惱怒出聲:“站住!”
小葉子急得直打轉轉,林十三提著他的後領口,直接拎了門外去:“你主子命硬著呢,死不了,你在外面等著。”
說著咣當一聲,當著他的面把木門關上了。
他走到窗口通風處開了一條大口子,灶房裡的熱氣呼哧呼哧地往外抽,林十三走到灶膛前,回手拿柴填火:“你這樣的,讓你坐一個月你也學不會拿柴填火,以後真的拋下一切帶著寶兒走了,她空有一身力氣,你空有一張好臉,有什麼用?能當飯吃,還是能當水喝?她想吃甜軟糕,你不會做,她想爹娘家不能回,你自己說說,這條道行不行得通?”
他怎麼也沒想到,林十三竟然直接將他萬不得已的打算直戳了出來,顧蓮池當即皺眉:“我不知道十三叔在說什麼?”
林十三將火燒得很旺,蹲在了他的面前:“小子,我娘將你養大,不是讓你糊弄你叔我的,你那點心思我還不知道?嗯?你喜歡寶兒,老早就想把她當成自己的私有物,對也不對?嗯?我說你想帶寶兒走說錯你了?你心裡應當明白,凡事當有先來後到,你爹先和她娘成親,和她現在是兄妹,你爹如何能答應你和她在一起!”
顧蓮池胸口起伏得厲害,平復了片刻,又是淡淡道:“十三叔只知我喜歡她,卻不知她也喜歡我,如何就不能在一起了?我喜歡她的時候,她娘還沒進郡王府,若論先來後到,也是我先。十三叔說的沒錯,我敬家中父母之命,可也想帶寶兒走,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林十三聽他說寶兒也喜歡他,嗤笑一聲。
後面又聽他說不是時候,更是目光灼灼:“小兔崽子那你說什麼時候是時候?你還說寶兒也喜歡你,你不理她試試,保管用不了三個月就把你忘得乾乾淨淨!這根本就不是寶兒的事!”
這句話更是在他心口上戳刀子一樣,顧蓮池何嘗不知道寶兒心性,本來沈江沅回來了,還怕她心軟動搖。此時被林十三一頓捅刀子,頓覺氣血翻湧,一口腥甜在口中打了轉,咬牙強是咽下去了。
林十三一手按在了他的肩頭上:“蓮池,齊國正難,國家正是用人之際,你爹週遊在列國奔走不休,堂堂男子漢兒當以立事為主,就連寶兒都知道建功立業,你若真舍了這些,你以為寶兒會喜歡你多久?嗯?不論什麼時候,萬萬不可做出私奔拐女之事,這就是今日十三叔想對你說的第一件事。”
顧蓮池沉默不語,林十三語重心長,嘆息在後:“其二,今個我看出來了,寶兒也喜歡你。叔年輕的時候和你一樣,所以叔明白你的心意,也相信你是真心喜愛寶兒,沈江沅再好那也是他的事情,只要寶兒願意,十三叔願意幫你,但是你得給我點時間,不可激進刺激你爹和朝寧。”
他起身,撣了撣身上的面,又走到面案前去折騰他的面去了。
待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的顧蓮池霍然起身,兩步到了他的身後:“兄妹死局,十三叔如何幫我?”
林十三一手的面回頭就在他臉上彈了一下:“你也說是死局了,能那麼容易解得開?你給我些時間,我讓寶兒姓林,只要你心意不改,也先收斂些,我負責勸說你爹,他比我聰明總有法子讓倫理通融的,你安心養傷,暫時不要告訴朝寧,她若是一時想不開離了郡王府,只怕你們父子哪個都別想找媳婦兒了!”
若講兄妹死局,當真無解。
就是林十三說的,讓寶兒重新姓林,他也覺無望。
但是這話既然是從林十三口中親自說出去的,也總算有了些希望,有了點盼頭。
齊趙兩國兵戎相見,國事的確更重於家事。
這個時候他和寶兒的事情也的確不合時宜,不該提起。
顧蓮池理順了頭緒,嗯了聲:“好,我先不說。”
不說就好,這才是林十三真正的用意,見他一口答應下來,也是暗暗鬆了口氣。做了幾個麵團,回頭輕輕拐了顧蓮池一記,顯擺地讓他看,是一臉的笑意:“怎麼地,你什麼時候也愛吃甜食了,要是愛吃,十三叔給你做點多多放糖的,如何?”
顧蓮池當即皺眉,一臉嫌棄。
他赫然轉身,小葉子在門外急得直跳腳,趴著門fèng偷看著裡面動靜,一見自家主子往出走了,連忙將門fèng推開,沖了進來。林十三隻當不知,一門心思給寶兒做好吃的東西去了。
已經過了晌午,日頭往西偏去了。
沈江沅出了她的屋子,直接去找她娘了。這麼好半晌的功夫,也不見他出來,顧寶錚趴著窗邊,抿住了唇。她這個人也最不喜歡拖泥帶水,但是現在讓她把她和顧蓮池這層窗戶紙就捅破的話,她還是有所顧忌。盯著廂房的門看了好半晌,終於看見沈江沅從廂房轉了出來,大有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反而輕鬆了許多。
她正趴著窗口處眼巴眼望地看著,李連衣提著雞毛撣子又來她身後撣著她的胳膊。
顧寶錚不耐地揮手,抬眼看見沈江沅似乎往這邊掃了一眼,嚇得她當即側身躲避,等躲開了,才拍著胸口長長鬆了一口氣。表姐在她身後嘖嘖稱奇,抱臂以對:“這是怎麼了?你到底幹了什麼對不起沈江沅的事,虧心了?”
經她這麼一說,寶兒頓時站直了身體:“哪有,我沒做對不起他的事。”
她有什麼對不起他的,是啊,那她慌的什麼,虧心什麼?
想通了,人又回到窗前,可這個時候再探頭去看,沈江沅早不知去向了,李連衣還拿著雞毛撣子,攔著她的去路,連連追問她到底怎麼了,寶兒惦念娘親,想著早死早超生不能等著娘發難,要主動認錯,認錯態度好的話,說不定能讓娘少生點氣,抱著這樣的心態可是一刻都不能等,躲過表姐盤查,一擰身子就鑽過了她的雞毛撣子。
李連衣緊追不捨,到了門前落後一步,卻被寶兒關在了房內。
顧寶錚腳步飛快,溜著院裡的青磚路,這就到了廂房母親的門口。
輕輕敲門,她心裡撲騰撲騰直跳。
李朝寧很快就過來開門了,寶兒一探頭,仔細看著她臉色,卻見她神色如常,見了她還熱絡地拉了她的手,生怕她抻到背後傷口,慢慢拉著她往裡走。
寶兒訕訕地笑,和娘親一起走了桌邊坐下。
桌子上面放著幾味糙藥,還有一副墨寶,墨寶邊有一封才開封的書信,斜著就在桌邊。
李朝寧見她坐下,又將書信拿了起來,她動作也快,麻利地抽出了裡面的書信來。
顧寶錚心如搗鼓,不敢拿正眼看著娘親:“誰呀,大叔呀?”
朝寧笑,點了點頭:“他抽不開身,不能親自前來,惦念咱們娘幾個。”
寶兒哦了聲,實在忍不住開口了:“娘,江沅哥哥剛才過來,都……嗯都對你說了?嗯?”
李朝寧打開書信,看著熟悉的筆跡,頭也不抬:“嗯,說了,怎麼了?”
如果真的說了,她怎麼能笑得出來!
寶兒心亂如麻,急得站了起來:“他說什麼了!”
李朝寧快速將書信看了一遍,眉眼間都是柔色:“說想早點跟你成親,怎麼了?”
寶兒:“……”
怎麼了?
她這個人心裡有事,要麼一藏到底,要麼就藏不住事情。
一步到了朝寧面前,才要將這些天的事情托盤而出,卻見她收起了書信,寶貝似地還抹平了平角的小褶,將書信貼身放了,一抬眼見到女兒,又拉過了她的手去:“娘真的很知足了,早些年帶著你們來燕京還後悔過,現在想想,進了郡王府,咱們娘倆有個家了,你顧叔叔是個面冷心熱的人,處處都為為娘的著想,如今娘也不求別的了,就求日子太平,咱們家再無波瀾才好。”
她笑得溫婉,可見心滿意足。
然而,卻不知道娘親要是知道她想和顧蓮池在一起,會是怎樣?
兄妹不倫,大逆不道!
仿佛有個心魔在她腦中叫囂,眼看著女人一臉柔色,顧寶錚猛地打了個激靈!
她愣愣站在李朝寧的面前,看著她的笑顏,怎能忍心打破?
可顧蓮池怎麼辦,他能等多久?
正覺心裡抽抽地疼,房門又開,沈江沅行色匆匆去而復返,李朝寧偏頭見了他,更是對他笑道:“江沅這會你來得可是正好,寶兒才還問你呢!”
他臉色如常,又恢復了往日溫存模樣。
顧寶錚怔怔看著他,這個時候又怕他開口說出什麼來,又盼著他說什麼。
然而沈江沅也只是和朝寧打了招呼,依舊寵溺地搭了胳膊在寶兒的肩頭,這就告辭推著她往出走了,這副模樣,可真像是故意找由頭來尋人的,敷衍得很。
李朝寧也只道年輕人難捨難分,搖頭笑了笑,感慨著女兒真是大了,也不阻攔。
顧寶錚幾次頓足,想要留下來,背後人卻是擁著她,強推著她。
她不耐煩,門前到底還是摔開了他的手:“你幹什麼!”
沈江沅背對著李朝寧,也變了臉色:“出去說。”
說著不由分說又拉住了她的手,給人拽了出去。
第一一百七十章
冤家路窄。
真真的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