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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也痛快點頭:“好啊!”
喜童打了熱水來,她洗了手,又跟著顧蓮池來到了書房,寶兒的字比起小的時候可是秀氣了許多。
少年站在旁邊,違心誇了她一句:“字倒是好看了。”
寶兒鄭重其事地點頭:“嗯,從前陸離每日都要在我耳邊叨叨,非叫我練字,都是他逼出來的。”
顧蓮池頓時皺眉,可不等他開口,書房的門一下被人大力推了開來,喜童一頭扎了進來,急地只跳腳:“公子!不好了!府衙的人傳喚寶兒呢!”
寶兒一聽府衙兩個字,頓時站了起來。
她一下想起來,自己昨天晚上已經換過崗了,現在是青天白日,應該是她當值的:“啊,我忘了,我應該去巡街的!”
不是這件事,喜童見她要走,一把拉住了她:“不是當值不當值的事,聽說是昨天晚上出了人命了,暗巷那邊有個jì子被人殺害了,說有物證和人證,沈公子被緝捕了!”
林寶錚抿唇:“沈公子?”
顧蓮池也目光灼灼:“說清楚,哪個沈公子?”
喜童:“當然是沈大善人家的江沅公子啊!”
第八十六章
沈江沅出了命案?
還是個jì子?
顧蓮池目送寶兒走出東院,只覺唏噓。
以他對這個人的了解,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至於為何傳喚呆寶,他也不以為意。
想必是府衙中有緝捕的事情,儘管讓她去折騰去。
林寶錚走出後門,也沒想太多。
不過沒想到來傳她的,竟然是陸離。
可見這是陸成風私下要見她,有話問她。
她出門之前已經飛快洗漱一番,只不過來不及換衣服,光只梳了頭。
陸離一臉灰白,掀開車簾讓她上車。
林寶錚逕自上車,伸手撫平褲腳的小褶,少年讓車夫趕車,他回手放下車簾,挨著她就坐下了。
寶兒抬眸看著他:“怎麼是你來?怎麼回事?沈江沅殺人了?這不可能。”
陸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裡:“昨天半夜暗巷裡一個樓子裡的花姐被人jian12殺了,她的丫鬟說是沈江沅送了自己的佩玉的,還讓個小廝來傳的話接她走的,結果一夜未歸,一早在巷子外發現的屍首。沈江沅早就被緝捕,他也是一夜未回家,早上才到家就被抓了,問他去哪裡,他說去望南樓吃酒了,傳了樓里的跑堂的,跑堂的說沈公子是包的雅間,什麼時候走的不知道。”
林寶錚啊的一聲:“沈江沅怎麼說?”
陸離看著她,神色複雜:“沈公子先說他不是一個人在望南樓里吃酒的,可後來再問他不在場人證是誰他又不肯說,就反覆說他沒有殺人,他說他一直在望南樓里吃酒到快亮天才回去的。”
少女心一動,立即就明白了沈江沅的意思。
昨天晚上,她心情煩悶,鬼使神差地就跟著沈江沅去望南樓吃果子酒去了,他又哭又笑,跟她將大江南北的趣事,對於他的傷心事隻字不提,果子酒果真是好喝又不上頭,二人閒聊起來竟然也十分投緣,快到天亮時候,二人才分道揚鑣。那個時候望南樓里的跑堂的早睡著了,寶兒是一個小姑娘,這時候要是說他和她孤男寡女在一起吃酒,還一直在一起,恐怕對她名譽有損。沒想到,沈江沅竟然怎麼也不肯說出她來。
寶兒揚眉,正見陸離一臉擔憂。
少年接著自己的話繼續說了下去:“本來這些都和你沒什麼關係,但是跑堂的夥計說,他沒注意到沈公子是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的,但是他看見你了,他說他看見你進那個雅間了,有這麼回事嗎?”
他目光咄咄,像在審問似地。
林寶錚從不知退縮,坦然地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沒錯,昨天晚上我是和沈江沅在一塊吃果子酒來著,而且是一直在一起,他不可能有作案時間出去殺人,我可以作證。”
如果她猶豫一丁點,陸離也不會這般惱怒。
少年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氣狠狠握著她的手,只覺渾身在戰慄,一種說不出的憤怒和恐慌席捲了他整個人,再開口也忍不住低吼出來:“你不是說你當差麼?你不和我在郡王府看戲也就罷了,為何要去和男人吃什麼果子酒,什麼叫做一直在一起,你知道你這話一說出來,婚事必退無疑嗎?”
林寶錚倒是十分平靜,只輕輕一掙,就推開了他的手去:“哦,我現在知道了。”
她看著他的眼睛,眸子裡是漆黑的墨,星星點點全是璀璨星辰,聲音竟是無比的輕,輕得令人心慌:“陸離,我離開郡王府是不想給你難堪,我和沈江沅在一塊是碰巧遇見的也好,是刻意相邀的也好,能比得過你和公主在一起的時間多嗎?你爹想幹什麼你心裡一清二楚,你既然都由著去了,不就是想退婚了嗎?難道這不是你們陸家想要的結果嗎?”
少年臉色頓白辯解道:“我爹什麼時候想退婚了?早不讓你當什麼衙役你非要來,讓你注重些平時言行,三番五次都說你了你不聽,我和誰在一塊能有什麼,我是男你是女,你一個小姑娘,是要注重名節的!”
馬車行得不快,寶兒好笑地看著他:“公主就不是女孩子了?她就不需要名節了?”
陸離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梗著脖子:“你和她也不一樣!”
少女一點也不生氣:“的確,我和她不一樣,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能給你一個高枝。”
陸離簡直是惱羞成怒:“林寶錚!你能不能多為我想一想?你總是這樣我有什麼辦法?”
少女眼中全是笑意,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我很是為你著想,恐怕你爹之前還為了沒有理由退婚而苦惱,現在剛好,可以趁機退婚,畢竟我拋頭露面本來就不應該,再和沈江沅一起吃什麼果子酒,似乎讓你們陸家蒙羞了?這樣退婚,也不會有什麼輿論譴責你們,真是天賜良機。”
她頓了下,卻是揚起了臉,正色道:“還有,現在退不退婚是你我的事,和這個案件無關,沈江沅沒有殺人就沒有殺人,別人怎麼說怎麼做都是別人的事,我卻不能坐視不管。”
從前陸離竟不知道,她是這樣能說會道。
若是一個牙尖嘴利的刁蠻姑娘說這樣的話,聽著就是嘲諷,可他知道,寶兒口中的這些話,她就是實心實意說出來的,如果嘲諷他他或許還能情緒發泄出來,現在她一本正經地對他說這些話,怎不叫他滿心羞愧。
他竟是無話可說,別過了臉去。
馬車行得很慢,有的時候可以裝傻,但是有的時候什麼事情都必須說清楚,林寶錚從來不會在自身問題上再含糊,她將手腕上佩戴的手鍊摘了下來,抓過他手心放在了他的掌心上:“一會下車,我便再與你們陸家毫無干係,你回去告訴你爹,大可以藉此事退婚,從今往後,我和你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少年驀然抬眸,不敢置信她就這麼說出了口。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林寶錚先一步鑽出了馬車,府衙就在前面,此時賈明就在門前等著她,她剛要上前,陸離已經追了上來,揚聲叫住了她:“林寶錚!”
寶兒回頭,他已到身邊:“對不住,我……我也沒辦法。”
可能對於他來說,將來的妻子娶誰都差不多,但是寶兒卻不能這樣,夜色當中,她盯著他的眼睛,只覺這羸弱少年還和從前一樣懦弱,她想起自己也曾待他真心真意過,忽然也閃過一絲的傷感。
少年紅了眼睛,到底還是難過起來。
從他還是陸家一個不起眼的小小庶子開始,就只林寶錚一個人待他好,他曾那樣小心翼翼喜歡著她,抓過她的手當即就哽咽了:“你打我吧,你以前不是說我要對你不起,你就打死我嗎?你打吧,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寶兒也想起了這句話,她握掌成拳,很是輕輕在少年的肩頭上打了三下:“你這身板怎禁得住我打,如果打你你能心裡好受點,那麼現在你也不欠我的了,我走了。”
說著她利落地撣了撣衣襟,單手扶劍,快步走了。
才見月色,銀白的月光淡淡落在她的肩頭,陸離看著她的背影,想著來之前爹娘的話,想著從前在山上,林寶錚給他做的木屋,一時間竟是哭了出來,可惜少女的身影,早已隱沒在府衙的大門裡,從此各不相干。
沈江沅涉嫌jian1殺案,此時已經緝捕在案了。
林寶錚走進府衙的大門,只見燭光跳躍,堂上唯有陸成風一個人在,他坐在堂前,此時拿著卷宗正翻看著什麼。卻不說沈貴妃家世如何,估計就算沒有林寶錚作證,沈家也會弄出一個證人來證明沈江沅夜不歸宿是在望南樓里喝酒,卻不說沈江沅沒有殺人,就算他是真的殺了人,恐怕也能找一個替罪羔羊。
這就是林寶錚這幾個月看見的青天衙門。
平時她私下見陸成風,都會尊他一聲陸伯伯,現在看著他一身官服,立即上前施禮:“陸大人,不知傳我何事?”
男人的目光從卷宗當中抬了起來,淡淡一瞥:“林寶錚,有人看見你昨天晚上進瞭望南樓,可有此事?”
少女揚著臉,目光灼灼:“我要先見沈江沅,再來作證。”
陸成風微微皺眉:“犯人怎是你說見就見的,這不合禮法。”
不等他話音落地說完,寶兒已然再次對他拱手:“大人屏退了左右,只一個人在堂審我,也不合禮法,我要先見沈江沅,既然人都來了,我和他的證詞總該是一樣的,大人也好對上面交待不是?”
此事說簡單也不簡單,陸成風暗自壓下心頭盤算,只大手一揮,將外面的賈明叫了進來,讓他帶著林寶錚到牢中偷偷看看沈江沅,和他見上一面。林寶錚轉身就走,牢中陰暗潮濕,沈江沅這公子哥這輩子還能進這裡一回,也算是終身難忘了吧,她還有閒情想了下他看見她時候,該是個什麼樣的表情,竟也心生愉悅。
這個世道是什麼樣的,可能她改變不了,但是她也總想做點什麼。
做什麼呢?
就做她自己。
賈明領了她往地牢里走去,沈江沅是不和眾囚犯關押在一起的,他待遇還算好些,一個人在外面比較乾燥的單間裡面,被褥齊全。寶兒謝過賈明,自己快步走了過去。
燭火昏暗,沈江沅好吃好喝被供著一樣,此時背對著外面就躺在褥子上面,側身躺著,似乎睡著了。
林寶錚低頭撿了塊石子,照著他的肩頭這就甩了過去,只聽啪地一聲,人騰地就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