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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低著頭,向顧蓮池施了禮。
自從她當著喜童的面說過他抱著他嫂子親嘴的話,沒次見了他都覺得他的目光里沾了麻椒水似地。
也是心中有愧,回回理虧。
喜童也側立在旁,顧蓮池坐了桌邊,兩指敲在了桌子上面:“幹什麼垂頭喪氣的?”
寶兒仰著臉,直哼哼著:“它不吃東西啊!怎麼辦?”
她指著掉在地上的肉,一臉苦惱:“沈江沅送我的小狐狸,他也沒告訴我怎麼養就走了,現在小狐狸不吃東西,萬一要是養不活人家回來了,那豈不是對不起他?”
她口口聲聲說沒事了,其實還很在意,不然不能這麼糾結。
顧蓮池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伸手一撩袍角這就蹲了她的身邊:“我來看看。”
籠子裡的小狐狸警惕地豎起了耳朵,爪子也直撓著下面的板子,他低頭看了兩眼,淡淡道:“這雪狐是在雪地里生養的,屋裡太熱它焦躁得很,不會吃任何東西的。這樣的小東西不適合家養,要注意它的爪子和牙齒很尖,估計想要馴養它不那麼容易,還會認主認生。我看還是放生了好,省心。”
難得聽他長篇大論地說那麼長的話,寶兒先還連連點頭,後來一聽放生兩個字頓時清醒了:“那可不行。”
他站起身來,示意喜童提起籠子:“先拿我院裡去,我馴養看看。”
寶兒對他是一百個信任,自然是滿心歡喜,感激不盡。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喝酒喝太多了,頭有點疼,她暈乎乎地,也沒再多說讓紫玉扶著自己倒床上了,顧蓮池主僕二人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就那麼睡著了。起初,誰也沒沒有在意,就以為她是折騰得疲乏了,可迷迷糊糊睡了一夜,天不亮就被噩夢驚醒了,寶兒想開口叫紫玉過來,可一張嘴嗓子就說不出話來了,她渾身像是被人亂棍打了一頓一樣疼得厲害,拼命折騰了半天才把枕邊的一個藥瓶摔地上去了。
紫玉在外間頓時醒了,她點了燭火,披了棉襖捂著火進裡屋查看。
不看還好,一看可是嚇了一跳:“小姐!”
顧寶錚一臉的汗,臉色又是紅得嚇人。
紫玉趕緊放下了燭火,到了寶兒面前伸手一摸,急得差點跳起來:“你病了!誒呀都怪我也沒注意,小姐你等著我叫人去找大夫!”
說著蹬蹬蹬就下樓了。
天還不亮,哪裡去找大夫去,紫玉叫起了小葉子,小葉子自然是去徐家請了李厚來。
李厚匆匆趕了來,當即給寶兒熬了兩大碗熱湯藥,她服下後又發了一身汗,可沒有兩個時辰又燒了起來,折騰來折騰去,到了次日的日上三竿,才穩定了一些。
紫玉給她換了兩次衣褲,早上就連顧修都過來看過她了,只叫人好生伺候著便就上朝去了。
李厚也得入宮當差,少不得多叮囑了幾句,叫了人盯著按時辰給她熬藥,萬萬不能斷了。寶兒渾身無力,躺了晌午時候,忽然想起沈江沅送她的那隻小狐狸,立即叫了紫玉去顧蓮池院子裡看看,看看它有沒有吃東西,讓叫人送她眼前看看。
紫玉連忙去了。
一早寶兒還在昏睡當中的時候,顧蓮池過來看過她。
彼時寶兒還燒著直說胡話,一會說江沅哥哥你個騙子,一會說沈江沅你個混蛋要打死他,一會又說不送她好東西,小狐狸都不吃肉,她委屈地嗚嗚直哭,一病了整個人都脆弱得不像話了。
不多一會兒,紫玉便回來了。
並沒帶回來什么小狐狸,寶兒盯著她的眼睛,問她小狐狸哪裡去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說跑了。
分明就裝在帶機關的籠子裡,沒有人放它怎麼跑?
她怎能相信,再問,紫玉便說了實話。
顧蓮池給那隻狐狸,放了。
小東西出了郡王府轉眼間就沒影了……
寶兒怒火攻心,一下跳下床來,說要找顧蓮池去拼命!
也不用她去找了,顧蓮池就知道她找不見小狐狸一定得鬧騰,這就來了。
青天白日的,他臉色也白得像個鬼。
可惜寶兒正是病著,迷著心眼較勁,哪裡注意得到,就只問他小狐狸哪裡去了,小狐狸哪裡去了!
顧蓮池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真的撲了上來,揪著他的領口氣得直跳腳:“你明明說要帶走幫我養的,為什麼騙我!我最討厭別人騙我了,你賠我小狐狸賠我小狐狸!”
一邊叫還一邊捶著他的肩頭,也幸好還在病中力氣不大,他全然受著了。
紫玉在她身後想要拉著她,可寶兒已經幾乎吊在顧蓮池身上了,怎麼也勸不下來。
顧蓮池也只對她揮手,讓她先下去。
她如釋重負,對他再三鞠躬懇求他好生勸著寶兒,這才下樓去了。
屋裡再沒有別人了,寶兒還跳著腳:“我娘前腳走,你後腳就欺負我,那是我的小狐狸你憑什麼說放就給放了,我不管,你這就去給我找回來!要不然這就去叫我表哥來接我走,對,不給我小狐狸找回來,我就走!”
她說著說著,眼睛裡竟然蓄滿了淚水。
顧蓮池神色不耐,當即推開了她:“就那麼喜歡?嗯?”
寶兒身子也輕,冷不防被他推開,自己還使著力收勢不住一屁1股坐了地毯上面,她揚著臉,這一次是真的哭了:“江沅哥哥送我的東西,也就剩下這個了……”
這句話喊出口來,好似她多放不下,她也覺得丟臉。
顧寶錚在地毯上打了個滾,然後立即翻身趴在了地毯上,埋頭在自己雙臂當中可是再不肯起來了:“你賠我小狐狸,不把它找回來,我就不起來了!”
顧蓮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就像變了一個人似地,就連紫玉都有點不適應了。
寶兒這一病,把自己病成胡鬧任性的小姑娘了,她不知哪裡學來的混樣,還趴地上滾了一滾。
顧蓮池讓紫玉上樓來伺候她主子的時候,她簡直不忍直視。
趕緊給人扶起來,好生哄著,可等顧蓮池一走,寶兒又好了。
她乖乖吃了湯藥,也不磨人了,也不鬧騰了,就那麼躺了床上迷糊著。
紫玉還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麼在顧蓮池面前鬧騰,也不知道顧蓮池到底是哄了她沒有,就坐了床邊輕輕地叫她:“小姐,小姐,你睡著了嗎?睡著了嗎?”
顧寶錚本來就體虛,又是哭了好大一通,這時候有點累,就閉著眼睛眯著呢。
一聽見紫玉叫她,就睜開了一條fèng:“沒睡著,怎麼了?”
她的臉色又是紅了些,紫玉伸手一摸,發現她腦門上的溫度又燒上來了,不由嘆氣:“小姐還病著,千萬要保重身體,別鬧了啊,小狐狸放就放了吧,這小畜生也不認主不讓人靠近,也什麼都不吃,放了它也是它的福氣,總比餓死了好。”
寶兒眼睛又睜大了些:“就算要放也該是我放。”
好吧,這個時候的她,是一門心思在那隻小狐狸身上,能看出她的真傷心來,紫玉連忙岔開話題:“臉又紅了,你感覺怎麼樣?難過嗎?我去給你擰個帕子擦擦臉。”
寶兒點了點頭,又閉上了眼睛。
也真是奇怪,她心裡清醒得很,退婚之後,沈江沅就像是一塊掉在沙土裡面的糖,不該再低頭去看。
她也一股腦將他送她所有的東西都還給了他,除了這隻小狐狸。
它就像是她殘留在他身上的那一絲不舍,他待她的好,他的笑,甚至他的懷抱,每一次想起來,都覺得很有深意。和陸離不一樣,沈江沅更懂得怎麼哄小姑娘高興,就算寶兒這種粗拉姑娘,有時候也很受用。
在顧蓮池到來之前,她是要發脾氣,但是那時候還沒有這麼多的情緒。
每次在他的面前,她都覺得很有依仗感,她不知道這種依仗感是從哪裡來的,他人一站在她的面前,她情緒就徹底失控發泄了出來,直到這個人拂袖而去,她那泛濫的淚水和委屈似乎已經被掏空了一般,又是收發自如,全沒了。
本來也還病著,有點矯情,越想越是生氣。
可仔細一想,怎麼又為什麼這樣的生氣?
紫玉心疼她,拿了帕子來給她擦臉:“不過再怎麼說,也不能趴地上打滾啊,小姐是大家閨秀,學不來人家樣子也就罷了,怎能在地上撒潑啊,你這……你這個……”
寶兒被她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剛才那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紫玉點了點頭,嘆了口氣:“你這個完全是三歲的孩子能幹出來的事啊!”
寶兒窘:“……”
紫玉:“看等你病好了,見了大公子怎麼辦?就算是親哥也沒見過這樣的。”
這麼一說,寶兒一下抓了被子蓋住了臉。
她渾身燥熱難受,臉又燒得變了顏色,本來這姑娘多少就有點傻氣,紫玉見她不好意思了,很怕自己言重了,讓她病中再入了魘,又連忙來哄,說逗她呢。可惜顧寶錚倒是迷迷糊糊睡著了,也不知道到底聽進去幾分。
天黑之前,李厚又來了。
寶兒是被他叫醒的,一天也沒怎麼吃東西,他特意去灶房親手做了菜粥來。
李厚最近因著清芷的事瘦了不少,家裡家外沒有他忙不到的事情,過完年徐婭還要待產了,這會子清芷才走寶兒就病了,他心底焦慮可想而知。
坐了床前,李厚拿了軟枕讓寶兒靠著。
她已經退熱了,只是渾身無力,臉色還十分蒼白。
寶兒微揚著臉,這一次可算有了那麼點嬌小姐的柔弱,李厚餵她吃粥,見她一點精神頭沒有,一臉的關切:“怎麼了?吃不下?”
寶兒還在想著那隻小狐狸能去哪,懨懨地:“表哥,你接我走,行不行?”
李厚微微皺眉:“怎麼了?在這住著不舒坦了?”
她微微動了動:“我想我娘了,娘不在,和表哥在一起也是好的。”
李厚雙唇微動,可才要吐露出來的話語因著這句話,當即咽下了肚子裡去,他伸手探了下她的額頭,點了點頭:“好,等你吃完粥,表哥去準備車,這就帶你回家。”
說著將粥又送到她嘴邊。
寶兒當即高興起來,張口吃下。
一邊的紫玉哪裡還敢坐視不管,她端起了水盆,借著要去打水的空立即衝下樓去了。李厚也不可能悄悄將寶兒帶走,只不過他餵了寶兒吃粥,又下樓來尋顧修,顧修卻還未回來,他只得尋了老管事,讓他知會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