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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瞪著眼睛看著月亮:“哦,怎麼一樣的?”
沈江沅走走停停,仿佛在回想鳳九的平生一樣:“我知道鳳家當時盛極一時,可後來不知因為什麼落了個造反的罪名,聽說也和那上門女婿有關。總之人人都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但是她們沒有,鳳家的宅院就修在西郊三十里,一場大火燒了所有,我祖父說,其實鳳九聰明一世,本來可以不死的,我祖父也說那個女婿本來也可以不死的,但是最後還是都死光光了,我剛才突然想起這件事,可能這就是你說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了吧!”
林寶錚起初沒有在意他說的什麼故事,後來聽見他說起鳳家的事了,起了興趣:“後來呢,鳳家的人都死了?”
沈江沅當然無意再把這件事說完,他站直身體,笑眯眯給她從背後放了下來。
只聽啪地一拍手,月色之下,能看見他眉眼間的笑意:“我只是想說,即使你懷疑了,這世間也是有那樣的人,總也不會改變,她心存善念也好,心存惡念也罷,總是為了什麼,而有不會變的那一天。”
寶兒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半晌眉眼全開,也是拍了下手:“啊,我知道了。”
兩個人就像是在打啞謎一樣,沈江沅錯開身子,露出了郡王府的後門來:“知道啦就趕緊回家吧,你就是想太多,才變傻不拉幾的。”
的確是這樣,林寶錚笑了。
她向前兩步,又是回頭:“謝謝你啦,江沅哥哥!”
月光洋洋灑灑地落在她的肩頭,沈江沅對著她直擺手:“進去吧進去吧,現在可能不是定親的好時機,不過我還是會派人來的。”
林寶錚眨巴著眼睛,忽然覺得很暖。
她猶豫片刻,輕輕咬唇:“你是認真的?想和我定親?是怕我以後找不到像你這樣的好人家嗎?”
沈江沅差點就要做出仰天長嘯地樣子了:“說什麼呢!你以後的確是找不到像我這樣的好人了知道嗎?”
寶兒:“……”
他見她這樣一本正經地模樣,也對她再次揮手:“快進去吧,別想太多。”
她怎能不想,寶兒突然對他勾了勾手指頭:“我和陸離定親的時候,我娘和陸家有過五年之約,江沅哥哥,倘若你也能和我定下五年之約,倘若你對我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你真的能把我放心尖尖上,這樣的話,那就定吧,我試試。”
誒?
她說什麼?
試什麼?
沈江沅有點懵,可很快,少女解下了腰間的一塊配飾一下扔了過來,他下意識就接在了手裡。
林寶錚的聲音顯得十分愉悅:“做人坦蕩蕩,我不怕流言蜚語,你再來提親就拿著這個,我娘會答應的。”
說著人扶著門就進去了,月光之下,沈江沅定睛一看,不由笑了。
她給他的,正是她常年不離身邊的唯一配飾,顧修送她的那塊圓玉……
第九十三章
常懷信呼吸淺淺,又睡著了。
沈曼給他輕輕蓋上薄被,一低眸眼淚就流了出來,她拿出帕子,趕緊擦了去。
常遠山坐在床邊,給她使了個眼色,她點了點頭,將帕子纏在了手上,轉身走了過來。
李朝寧收拾著藥箱,回頭瞥見,輕輕別開了臉。
也只有在晚上時候,她才悄悄地來,很顯然這兩天的藥對孩子來說已經有了成效,眼看著自己幾乎死透的兒子從閻王爺那撿回了一條性命,沈曼的心裡總算覺得她自己也活過來了,狠狠鬆了口氣。
一鬆了這口氣,別的東西就浮上心頭了。
她千恩萬謝地倒了茶,恭恭敬敬地捧了李朝寧的面前:“姐姐喝茶,以後我的命就是姐姐的,任姐姐差遣。”
朝寧伸手接了,忙了好半天,真的是口渴了。
沈曼見她神色平常,更是站了她的面前:“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姐姐其實大可答應沈家的婚事,雖然以前我與姐姐是有芥蒂,但是不管怎麼說,我待鳳棲也猶如親生,寶兒雖然不在常家長大,可夫君也一直記掛,現在她救了江沅,你又救了我信兒,如果親事真成了也是親上加親,莫不說沈家不敢輕待寶兒,就是有誰敢的話,我也不能答應!”
李朝寧捧著茶碗,回身坐下。
過去這麼多年了,回頭再看常家的這一妻妾,其實她已經毫不在意了。
顧修和她之間,羈絆又深了許多。
他待她和之前也大不一樣,她根本沒有時間去緬懷過去。
她是一個大夫,所以就在常遠山見她覺得尷尬,不住偷偷觀望她的時候,她是真的放下了。
沈曼於她而言,此時也不過是患兒家屬,救孩子也是出於一個醫者本能,但就算是放下了,也不可能像親戚一樣走動。沈家想和她家結親,她自然拒絕,從來沒有一絲絲的猶豫。
更何況,現在流言蜚語已經出來了,再和沈家有所牽扯,豈不是落人口實。
她搖搖頭,也是輕描淡寫:“寶兒的婚事,再不能輕率,不管對方是誰。”
沈曼這兩天也聽了些風言風語的,作為沈家人,本能是感到愧疚:“寶兒也是個實在的孩子,一般人遇見這樣的事,躲還來不及,哪有往上撞的啊!現在陸家還打著委屈的旗號無可奈何退了婚,可說到底還是寶兒吃虧啊,幸好今天遠山回來跟我說,現在風向變了,才剛一退婚,就讓人撞見他家那小子追著人家公主滿城跑,說是陸家想要尚公主,故意找理由退婚,不然好好一個姑娘家,讓人家說三道四豈不是氣死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經意瞥了眼常遠山。
很顯然,後者此時也是偷偷瞥著朝寧,有些緊張。
李朝寧不為所動:“好好一個姑娘家,誰能去做什麼衙役呢,寶兒既然不想和別人家姑娘一樣,那那些流言蜚語的,她也沒什麼扛不住的,陸家這麼做的確不厚道,不厚道就不厚道吧,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他家是風光還是別的,都與我們無關。”
她留下來,和沈曼說這麼些話,也無非是想告訴她和常遠山,寶兒的事和她們無關。
男人低眸,仿佛沒聽見一樣。
沈曼還待要勸,朝寧已然站起身來了:“我明天晚上再來。”
常遠山自始至終也沒說一句話,就掖著兒子被角,沈曼見勸不動,回頭看著他:“誒呀遠山你倒是說句話啊!”
常遠山站起身來,可不等他走到面前,朝寧已經背起了藥箱:“之前一直還不太確定,現在你們有操別人的心功夫,不如想想,到底是誰要害這孩子吧!藥渣我已經分析過了,常人多補並沒有什麼不對,但是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幾乎等同於下毒了,雖然量小,但是架不住日日吃,長年累月的,誰也受不住。”
她不會趟她們沈家的渾水,到底是誰想要害孩子,只叫她們自己想去。
常遠山愣住,兩步上了前來:“你是說之前那些大夫,開的藥孩子吃了等於被下毒了?那是有人想要害我們?”
李朝寧嗯了聲:“不然呢?”
他目光灼灼,心底憤怒至極:“不可能,她怎麼會!”
朝寧嗤笑出聲:“我連是誰都沒說你就想到了,還說什麼不可能?你若是不相信我說的話,日後我也不必來了,別好像我願意來你常家似地,省得以後有人說我挑撥離間,反咬我要害你兒子!”
常遠山頓時閉嘴,沈曼急忙拉住了她:“我信姐姐,姐姐兩次救我兒性命,怎能害我兒?這不是小事,先不能聲張,這件事必須追查出個結果來,多謝姐姐提醒。”
朝寧點頭,輕輕拂開了她的手。
出了常家,車夫連忙上前來幫她拿藥箱,她捶著自己肩頭,剛要上馬車,身後就有人叫了她。
鳳棲一身錦衣,手裡拿著一大包東西,腳步匆匆:“娘,等等。”
朝寧轉身,上下打量著他:“你看起來,過得還不錯。”
鳳棲點頭:“這些稀奇小品,燕京城裡都很少見,今日我也嘗了些,甜甜的寶兒能愛吃,煩娘給她帶回去,她就是心大,吃點好吃的什麼都能忘了,告訴她別叫她記著陸家那點子糟心事,她還小呢,定什麼親,日後自然有好的等著她。”
李朝寧失笑,這就提在了手中:“好,是這個理。”
鳳棲笑,眉眼間全是歡喜之意:“我這些天一直挺忙的,過兩天不忙了我去看她。”
他目送女人上車,這才轉身而回。
馬車漸漸駛離,朝寧靠在車裡,終於還是閉上眼睛小憩,休息了會。
到了郡王府,也早有人來接。
顧修得了消息,就站在門口,他接過了藥箱去,見她手裡還提著紙包,不由皺眉。
她知道他多疑,為免他又節外生枝,囉里囉嗦刨根問底的,趕緊解釋了一句:“鳳棲給寶兒的。”
不解釋可能好些,她這麼一說,顧修又懷疑她此地無銀,目光淺淺:“明日我和你一起去,也免你尷尬。”
一點也不尷尬好嗎?
朝寧回眸:“真的是鳳棲給寶兒的,我和常遠山一共也沒說兩句話。”
男人點頭,表示相信。
兩個人一起走進西院,在外面就能聽見紫玉誒呀誒呀的聲音,幾個人影都交錯在一起,屋裡似乎有好幾個人,李朝寧快步走過去,在門口聽見自己的寶貝女兒說不疼。
進了屋裡,徐婭正給她揉著骨,果然是傷著了。
一問才知道,是扭著腳了。
李朝寧將小品都放在了桌子上面,也蹲下身來查看她腳踝的扭傷,顧修走了一邊坐下,和李厚說起了朝中別的事。徐婭直起了腰,扶著桌邊坐了下來:“沒大事,不過看著像是有舊傷,得好好將養將養,別再傷著了。”
朝寧點頭:“也就是她太皮實了,傷了也不在意,多給她開點苦湯藥她就知道在意了。”
徐婭笑:“是啊,寶兒喜歡甜的,一吃甜的東西,就什麼都忘了。”
的確是這樣,女人抬頭,之後勾唇。
她的寶兒,已經打開了紙袋,裡面的甜糕格式小品,似乎吸引了她全部目光。
李朝寧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腳面:“小饞貓,是鳳棲特意給你的,不知道他從哪裡得來的,好像也是稀罕物。”
林寶錚點頭,剛要動手,心中一動,又將紙包包上了。
她的目光似不經意地就落在顧修身上,李朝寧走了他的身邊去,聽見他又細細地問她去常家的事情,這兩個人在一起看著,當真養眼。其實十分般配,這個男人看著她娘的眼神,和他那冷冰冰的臉,十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