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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厚眼皮直跳,想到顧蓮池住在外面榻上,總算少跳了兩下。
寶兒繼續道:“誰知道這一睡就睡到快亮天了,喜童叫我我才醒,本來一想我們都大了,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了,讓人家知道不好,想偷偷跑回來,誰想到你們來這麼早,剛要走就給我堵在屋裡了。”
李厚:“還怪我們來早了?嗯?”
寶兒:“不是怪你們,是不知道表哥你為什麼這麼大驚小怪。”
李厚:“信陵君可是瞧著你了?”
寶兒點頭:“嗯,就是你在的時候他沒說,你走了讓我回來,不過我看他臉色,應該沒什麼事。”
她是不吐不快,一句假話沒說。
藏著掖著不是她的性格,李厚見她神色就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見她如此坦然,他心裡的怒火也平息了些許,將桌上才倒好的水推了她的面前,也是回味著她的話:“你說什么小時候?小時候你也往他屋裡跑過?”
寶兒奇怪地盯著他:“我去過,怎麼了?你們都不知道他小時候多可憐!我那時候就覺得他很懂得我,我沒爹,他沒娘,在一塊什麼都不說都明白那種心情。”
李厚聞言皺眉,一時間還理不清頭緒。
桌子上還放著昨日晚上拿過來的糕點,這點事都倒出來,肚子就空了,寶兒餓了。
不過她才拿起一塊豆糕,立即被李厚拍掉了:“冰涼的,病還沒好,忌點口。”
她:“我餓了……”
神色如常,並沒有半分怪異的地方,李厚仔細觀察著她的臉色,想要試探試探她,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說淺了,怕她自己胡思亂想,說深了,怕是無事生非本來沒有那層意思,再給她掂量出那層意思,真是左右為難。
他盯著寶兒,見她頭髮滾了一夜都亂了,不由嘆氣。
一早上來,寶兒的床褥就跟沒有人住過一樣,冰冰的涼,天還沒亮,她能去哪?
去了顧蓮池的屋裡,她身上的藥渣子味道混跡在顧蓮池的周邊,顧修聞不出來,不一樣的藥,他還聞不出來?
顧修必然已經懷疑了,不然不會往裡面去。
回到小樓上,紫玉的謊話一戳就破,本來還想著等寶兒回來好好拷問拷問她,倘若她一味說謊,當場戳破,也好早早斷了她的念想。前日晚上他瞧著寶兒對著顧蓮池討抱的那模樣,分明帶著小女兒姿態,嬌嗔而不自知,心裡就打了個顫兒。
寶兒現在是顧寶錚,姑姑臨走將她託付給顧家父子了的,顧蓮池不願他帶走寶兒有情可原,但是這理所當然裡面,也不得不防備著些,他眼前浮現出晚上顧蓮池抱走寶兒的那一幕,不由皺眉。
李厚沉吟片刻,心中一動,抬眸問她:“你覺得顧蓮池好看,還是鳳棲好看?”
寶兒從小就喜歡長的好看的所有物件,包括人。
就好像好人壞人都寫臉上似地。
若是再小些時候,寶兒早就比較一番了。
只不過這個敏感的時候,她聽見顧蓮池三個字都會考究一番。
她站起身來,一手撩起耳邊碎發,掖在了耳後,露出一整張臉來。真是柳葉彎眉,這姑娘的眼睛像是暗夜的星辰,眸光微動,她對著自己表哥扯唇就笑了:“表哥,我不是小孩兒了,你有話直說行不行?”
語氣還衝得很,李厚恨不得這就去找雞毛撣子去,看在她大病初癒的份上才是勉強咽下了這口氣:“好,你和顧蓮池怎麼回事?從前我怎不知你和他走那麼近?如今你們也算兄妹,除了兄妹之情,可有別的?”
這可是真夠直白的了。
寶兒也是被他問住了:“你都說他是我哥哥了,除了兄妹之情,還能有什麼?”
她這般坦然,也叫李厚鬆了口氣。
自己妹妹什麼樣自己也是知道。
她才和沈江沅退婚,斷然做不出什麼腳踩兩船或是暗度陳倉的事情,只不過,顧蓮池性格乖張,長大了以後為人也是孤僻,鮮少能有人和他能親厚起來的,見他對寶兒袒護模樣,也不得不對他起疑。
想到此處,才松下去的這口氣,又提了起來。
不過此時得從長計議。
李厚開始好言好語地勸著:“表哥沒有別的意思,你大了,也得注意男女大防,兄妹間也要有所避免。在姑姑回來之前,我須得看著你,但凡出點什麼差錯,我如何向她交待?”
說得很嚴重,寶兒:“……”
他語重心長地看著她,一臉擔憂:“所以,你要聽表哥的話,明白嗎?”
寶兒:“我就是不明白我能出什麼差錯?”
李厚:“總之你得聽表哥的話,重點是這個。”
寶兒:“好,我聽你的話,然後呢?”
他欣慰至極,總算寬慰了許多:“然後什麼,和表哥去家裡住些日子,你表嫂很是惦念你,她腿腳不便你是知道的,大冬天的身子也重,可有些日子沒出來走動過了,你去陪陪她,好不好?”
寶兒愣了下,隨即展顏:“好,然後呢?”
李厚拿定了主意,語氣也輕快了:“還有什麼然後,然後然後然後的,然後你去看著昶兒些,少叫他鬧騰他娘!”
寶兒一手撫著胸口,幽怨地看著他,可憐兮兮地:“嗯我知道了表哥,我是說然後我能吃點東西嗎?我餓了。”
李厚:“……”
他叫她等著,下樓去找紫玉。
這個蠢材紫玉熬了半天的藥,燒丟了半壺的藥。
李厚只得又吩咐了別人,叫她去灶房給寶兒準備清淡點的東西。
他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讓北風吹著他的臉,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顧修既然看見寶兒了,必定得問顧蓮池。
如此想著,連忙往顧蓮池院裡去了,才走到園子門口,就見兩個小廝抬著大浴桶正也往裡走,李厚連忙上前詢問,其中一個只說顧蓮池一早又燒起來了,郡王爺為此都沒上朝。
他想了想,又折返回小樓取了藥箱背在身上。
再次回到顧蓮池院裡,喜童已經出來找他了,急得不行:“我們公子昨天晚上雖然也燒了,但是吃了湯藥很快就退了熱,剛才又燒了,都開始說胡話了!”
他連忙上前,顧修果然沒有上朝去,坐在榻邊看著兒子也是一臉憂色。
李厚過去給顧蓮池號了脈,又探了他的體溫,重新給下了藥單子。屋裡能有七八個小廝忙乎著,顧蓮池燒得迷迷糊糊偶爾會抬眼說上一句半句的,也聽不清說的什麼,給他擦了身子,也泡了藥桶,折騰了好半晌才讓他退了些熱。
顧修一直看著他,臉色不虞。
退了熱了,李厚也準備了一番說辭,試圖說服顧修讓他把寶兒帶家裡去。只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也就才提了個話頭,顧修就同意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收拾了碗筷,紫玉讓小丫鬟提著食盒一起拿走了。
她吹開藥湯上面的小泡沫,約莫著湯藥也不熱了,連忙端了過來。
顧寶錚平生最討厭的味道就是苦,她早早拿了蜜餞在手裡,吃了好幾個才張口吃藥,湯藥的味道真是直衝鼻峰,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紫玉抿著唇,心疼地看著她大口大口地乾嘔著,差一點就功虧一簣全吐出來。
寶兒趕緊又含了一個蜜餞在口中。
紫玉連忙把水送到她面前,她連續吃了幾個蜜餞,才往後一仰,整個人都攤在椅子上了。
李厚出去之後再沒回來,這會兒面前沒有別人,紫玉連忙湊了她的面前,搖著她一邊胳膊,使勁眨眼:“小姐,你怎麼回事啊,昨天晚上怎麼在大公子屋裡住的啊!”
寶兒今天因為這件事也算經歷了一次小風浪,聽見紫玉又問,有些不耐煩了:“什麼怎麼回事,我昨天晚上去看顧蓮池,沒想到他病那麼重,說來說去都是因為我才病的,我覺得我太對不起他了,就哭了一陣,誰知道怎麼回事,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紫玉臉色古怪,盯著她的臉看了好半晌。
寶兒眨眼:“怎麼了?”
紫玉站在她的面前,突然俯身,她伸手捧著寶兒的臉,低頭與她四目相對,一臉凝重:“姑娘,這也沒有別人,你是知道我的,我待姑娘是一心一意的,有什麼事你千萬別瞞我,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看上咱們大公子了?”
寶兒眸色漆黑,怔怔也看著她:“說什麼呢,我看上誰?”
說著腦袋一甩,給紫玉兩手甩掉了。
紫玉瞪眼:“咱們顧大公子啊!有沒有這回事?”
寶兒擺出一副你想太多了的表情,攤手:“他現在是我哥哥,從倫理上講,雖然我退婚了,但是和他也不可能的啊!”
紫玉嘿嘿地笑,直搓著手:“啊哈,原來小姐知道這個的啊!”
寶兒:“……”
她當然知道,既已成兄妹,必當珍惜兄妹情意。
吃飽喝的了,顧寶錚又嫌氣悶,直接開了窗戶,冷風頓時鑽進了屋裡,吹在她的臉上,讓她清醒不少。不多一會兒,李厚從顧蓮池的院子裡回來,便叫紫玉收拾東西,這便要帶寶兒回去。
寶兒驚呆了。
其實昨天晚上,說想去表哥家住是由她說出來的。
但是她說的是氣話,今天答應李厚過去,也並不是發自真心,一來呢她是覺得郡王府已經是她的家了,鬧脾氣是鬧脾氣,娘既然把她託付給了顧修父子,以這爺倆的脾氣誰也不可能答應表哥。二來呢,是她真的擔心自己過去會把病氣帶過去。
就像顧蓮池說的那樣,表嫂生產在即,昶兒還小,若是把病都傳給她們可怎麼辦!
是以,臨到頭上了,她又猶豫了。
李厚囑咐了紫玉收拾東西,才要下樓去準備馬車,寶兒連忙追了上來:“表哥,等等!”
他回眸:“怎麼了?”
寶兒訕訕地笑:“我是很想去的,但是我去的話,表嫂和侄兒怎麼辦?會不會傳給她們啊,那樣的話我就是千古罪人了啊!”
李厚瞪她:“放心吧,風寒也是有周期的,一般發燒也就三天。你現在就是三天頭上了,磨蹭一會就到晚上了,如果不熱那就是快好了,你表嫂都有按時服保胎藥,裡面我也放了些預防的東西,用不著你操心。”
寶兒哦了聲,想想又道:“那你和大叔說了沒有?”
李厚點頭:“說了,他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