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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還是少女心思,說的都是孩子氣的話。
沈江沅此時已經二十歲的人了,哪裡還能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嗯,一輩子就喜歡你。”
寶兒心下方安,又想問他什麼重要的事說,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好像這一次不問,以後也會問不到了一樣,站直了身體,才要開口他,院子裡已經喧鬧了起來。
兩人都是詫異地看了彼此一眼,然後一起走到門口,別的先沒瞧見,倒是紫玉連哭帶嚎地跑了回來!
寶兒心中不詳的預感瞬間膨脹:“怎麼了!”
紫玉瞧見她人影了哭得更是厲害了:“嗚嗚……宮裡走水了……我苦命的表小姐給燒沒了……都連個屍首都沒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李家那個心比天高的姑娘,沒了。
一心進宮,曾經被人津津樂道的那個李姑娘,因為宮裡的一場大火,沒了。
連個好屍首都沒留下,那麼美麗的個姑娘,等找到屍首的時候都燒成黑炭了,簡直是個黑人棍,簡直慘不忍睹。顧寶錚也就看了一眼,差點昏了過去,沈江沅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她當即哭了出來,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已經再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宮殿走水了,幸好當時殿裡沒有別人,一個在侍的宮侍被燒死了,這么小的事情連皇帝都未驚動,一切都平靜如常。郡王府又恢復了平靜,整個燕京都又恢復了平靜。平靜得絲毫並未起一點漣漪,由皇后做主,三皇子的親事也定下來了。
趙貴妃感激得無以為報,天天去給她磕頭請安。
一個未嫁的姑娘,哪能有什麼墓地,李厚在郊外選了一塊,糙糙埋了。
天寒地凍的,山頭的那面,都是枯糙,寶兒晚上在墳頭上整理了兩個多時辰,回到家裡倒頭就睡,次日一早誰都沒有起來的時候,又騎馬來到山北來除糙,她整整幹了一天,把墳頭上面的枯糙和旁邊左鄰右舍的殘雪枯糙都收拾了個乾乾淨淨。
快到天黑也才覺得疲憊不堪。
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表姐躺在山裡會不會冷,會不會害怕。
她往回走的時候,忽然想起自己小的時候說過,長大要保護表姐的話,心裡越生怨恨。
皇子們行了慣禮都會搬出宮去住,李誠府上在距離皇宮較遠的南邊,顧寶錚拿著腰牌得以回城,她的馬也識得回家的路,隨手撇下了。腰裡還別著表姐給的錦袋,裡面放著沈江沅給她裝的碎銀塊和小珍珠。
夜幕降臨,寶兒並未回到郡王府。
她在街頭閒逛,隨便進了一家鋪子,扔了銀塊買了一匹玄色的暗色花布料。
時間已然來不及考慮太多,寶兒在客棧定了一間房,抱著布料進了客房,裡面有些小家什,她手也笨,一時間全靠蠻力撐著。布料被她剪開,一條條全都纏在身上。
到了夜裡,與夜色融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保護色。
李誠今日才定了親事,不少青年才俊都在他府上道喜,晚上很可能會盡興到很晚,剛好沒有防備。
她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候,這麼想要殺掉一個人。
身上有削鐵如泥的匕首,將自己的髮辮打開重新梳理了一遍,整個人都變成了玄色的,寶兒還給自己做了頭巾,呆呆在客棧躺了好一會兒,約莫著禁夜了,才拿好了匕首,從客房的窗戶直接跳了出去。
夜色漸濃,北風嗚嗚地吹在臉邊,寶兒沿街暗處行走,她抿著唇,紅著眼,腳下生了風一樣。
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非殺了那個該千刀萬剮的,
這就去殺了他!
空中不知什麼時候飄落了雪花,風雪當中一人獨行。
顧寶錚在袖中藏好了匕首,一路疾奔到李誠王府,門口火紅的燈籠高高懸掛,大門緊閉。
一入了夜,京中的貴公子總有些花哨玩意,要藏在院子裡屋子裡黑暗的地方來玩,寶兒尋了一個暗處,翻身爬牆。府中巡邏隊今日似乎真的不在,她趴在牆上好半晌,也沒發現有人經過,這便謹慎地從後院跳了下去。
這府里她還從未來過,遠遠地能聽見喧囂的嬉鬧聲不知從哪裡傳出來的。
寶兒仔細辨別方向,循著音樂的動靜慢慢挨了過去,偌大的王府,一進去了就連東南西北都分辨不清了。幸好她運氣不錯,一直繞來繞去,繞來繞去還真的繞到了慶功宴的園子裡去。
人真是不少,趁著進進出出的下人來回穿過的時候,她站在暗處,遠遠地看著他們。
都是男人,李誠的朋友,多是年輕的的後輩,席上的舞姬翩翩跳著舞,從未聽過的舞曲溫柔得不像話。寶兒一個人一個人找尋著李誠的影子,才剛在人群當中發現他,卻是不經意瞥見了另外一個熟悉的身影。
從來不喜與人交際的顧蓮池,竟然就坐在李誠的身邊,雖然他看起來依舊和身邊的人格格不入,但是他破天荒地出現在這裡,真是令人意外。寶兒衝動的腦子一看見他莫名地冷靜了些,她原來是打算和李誠同歸於盡的,不管怎樣,混進他的身邊,上前一刀結果了他!
但是現在,顧蓮池偶爾來回巡視過的目光,讓她發熱的腦袋,涼了下來。
李誠該死,她若能殺了他自己死了也在所不惜,但是她死了以後呢?她娘她爹她表哥還有沈江沅……平靜的目光在遠處的顧蓮池身上逗留,寶兒悄悄退後,將自己藏在暗處的陰影里。
呆呆坐了一個多時辰,整個人都快凍僵了。
一行女奴從裡面魚貫而出,她將自己整個人都貼在柱子後面,聽著她們在園子裡嘰嘰喳喳地。
有說顧大公子看她的了,有說顧大公子看她的了……
寶兒:“……”
顧蓮池什麼時候變成愛看丫鬟的急色鬼了,她差點驚掉了下巴。
走過她的身邊,其中一個人嘻嘻笑著說今天的舞姬都不錯,三皇子今天晚上怕是看中余娘了,少不得一會叫她去房裡。
余娘是誰寶兒並不知道,她只是知道,她有機會了。又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六個舞姬也走了出來,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一個小廝突然閃身出來,寶兒看見他突然叫住了其中一個,然後帶著她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她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抽出了袖中的匕首,快步跟了上去。
一旦這些公子哥離開王府,府內的侍衛隊就會再次出來巡視,到時候就不好下手了。
走了外面一個園子裡,眼看著兩個人進了其中一個屋子,顧寶錚走到跟前在窗下蹲了下來,她側耳細聽,裡面的小廝正在叮囑余娘:“事後回班子裡領湯藥,好好伺候我們三皇子,少不了你的好處。”
很快,小廝打開了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屋內的燭光更亮了一些,寶兒四下掃視一圈,推門而入。
裡間一個婀娜的姑娘影子就站在屏風後面,她快步走了過去,裡面的余娘聽見動靜,還以為是李誠,柔聲媚氣地說道:“三皇子好心急啊,怎麼也得容余娘換件衣裳啊!”
寶兒背靠在屏風上面,反手敲了兩下,故意捏著嗓子低聲道:“你出來。”
余衣衫半解,冷不丁聽見她的聲音,返身走了出來:“你是……”
人才剛一出來,一長黑巾劈頭蓋臉就蒙了過來,眼前的人也沒看見是誰,剛要驚叫出手,寶兒一掌劈過來,人直接被放倒在了地上。面巾一撤,她可是吃了一驚,這舞姬瘦瘦小小,面目竟有表姐幾分相像的地方,可再像也不是,寶兒也未多想單手一提像提小雞似地,就給人提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時間,給人扔了床上,寶兒立即改變了初衷,或許可以全身而退。
直接扒了舞姬的衣裳,琢磨了片刻,玄色的布條被匕首劃成了碎片,寶兒立即脫了自己的衣褲,套上了舞姬的衣裳。當然了,如果那能稱為衣裳的話,這麼寒冷的天氣,竟然袒胸露背!
顧寶錚處理好自己的碎布,用衣裳包上了。
她穿著舞姬的長裙,還好心地給昏過去的人用被蓋住了。
忙乎了好一陣總算準備好了,又走了燭火面前一口吹滅了桌上的燭火,整個屋裡只有床邊的矮柜上還有亮光,也幽暗得很,不能讓李誠看見她的臉,還是得爭取全身而退。寶兒藏身在屏風後面,拿著匕首握緊了,等了片刻,寂靜的夜裡果然傳來了噠噠的腳步聲,似乎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臨到頭了,寶兒的心也提了起來。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打了開來,之前那個小廝在門口說了一聲請,李誠便就走了進來。
他似乎沒少喝酒,一開門一股酒味:“人都送走了?千萬別怠慢了。”
小廝應了聲,要來扶他,李誠又不耐煩,一袖子抽在他的臉上:“滾~”
讓這小廝滾,他現在也不敢滾啊,趕緊扶了他坐下,才是退身:“這就去給殿下打水,稍等一等。”
說著轉身快步去了。
燭火的掩映下,屏風後面的人影若隱若現。
房門一關上李誠就不耐地扯著自己衣裳,只覺全身都是火,這兩天趙貴妃一再念叨他,不許他鬧什麼么蛾子,婚事才定下來也是吃了定心丸了。眼看著屏風後面的人緊緊貼著上面曲線畢露,頓時皺起眉來:“過來,來來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寶兒一動不動,捏著嗓子嗯了聲。
李誠見她不動,起初也只等著,等了好半晌還不見有人出來只管盯著她的身影站起身來:“怎麼?非讓爺過去說去?”
說著咣地一拳捶在桌子上面:“呵~連你也瞧不起我是吧?嗯?知道瞧不起我什麼下場嗎?嗯?瞧不起的人都死了,她死了知道嗎?死了多容易,剩下活著的人還得活著……”
話未說完,房門又有響動。
一個小廝模樣的低頭走了進來,他手裡端著水盆,這就放了桌邊。
李誠也沒太在意,一邊往屏風這邊走,一邊揉著額頭來回地晃。
他心情似乎不好,還在說什麼死了活著的。
一步近似一步,寶兒側耳細聽,心是越跳越快。
她提緊了匕首,正是盤算著兩個人是殺一個留一個,還是兩個都殺了的時候,只聽咕咚一聲悶響,房門開了又關,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啊呀一聲:“我地娘啊,主子,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另外一個更熟悉的聲音也突然出現在了屋裡:“閉嘴。”
竟然是顧蓮池也在!
顧寶錚大驚失色,當即閃身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昏暗的光線下,她薄紗附體,身上除了重點部位遮掩得還算安全之外,可算是人生當中第一次露肉了,來人見她出來,竟是面無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