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頁
少年抱起了小二呆,輕撫著小兔子的長耳朵:“和我在這裡,或者和沈江沅走,現在你只能選一個,我能等你到晌午已屬不易,莫要得寸進尺。”
好吧,寶兒抬腿就走:“行,我晌午之前就回來!”
她和沈江沅是早約好了的,要去廟上給爹娘祈福,紫玉已經急得不行了,本來也是趕集會的日子,去的晚了,該被堵到路上了。林寶錚急忙跑出了郡王府,沈江沅已經在車上等她好一會兒了。
她也知道想去廟上得趕早,上了馬車就直著急。
然而,就算她再著急,也真的被堵在了路上,還是去晚了。
沈江沅帶著她到廟上時候就快晌午了,沒辦法,寶兒甚至給顧蓮池也求了個福袋,下山的時候就一直在想一會見了顧蓮池,該怎麼對他說,她討厭言而無信,他也討厭。
回來的路上沈江沅拿出了準備好的禮物,也是一對精緻的耳扣。
他說他送她的耳墜和耳環她似乎都不太喜歡,從來不戴,就給她尋了一對耳扣來,希望她喜歡。
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對珍珠的銀耳扣,辱白的珍珠瑩潤得很,很是精緻。
到了郡王府的後院,馬車停下來了,沈江沅拿了一隻起來:“我給你戴上。”
說著人就湊了寶兒眼前來,四目相對,少女嬌俏,眉眼如畫,沈江沅竟是難以自持,越發地湊近了她的臉。寶兒看見他的唇就在眼前,也覺呼吸緊了緊,她心裡砰砰直跳,腦海當中閃現的是那個不可思議的夢。夢中顧蓮池的臉,仿佛就在面前,嚇得她一激靈,一下推開了沈江沅。
沈江沅也是耳根發紅,忙把耳扣放了盒子裡,塞了她手裡:“對不住,哥哥剛才逾越了。”
寶兒臉也紅了:“你別這樣。”
沈江沅不敢看她,心裡又愧疚又惶恐:“對不起對不起真對不起……”
寶兒拿著錦盒,只覺尷尬轉身下車。
此時晌午已過,她魔怔了一般沒有回家,反而直接進了東院。
園子裡靜悄悄的,不等到樹前,就看見一個少年身影在樹後,林寶錚大喜過望,提起裙擺快步跑了過去,只不過,蓮池哥哥還沒有叫出口,人已經愣住了。
小葉子抱著個夾,來回在樹下徘徊著,回頭看見她,才迎了上來:“小姐可回來了,大公子讓我來接二呆回去,還非要我等你來了再抱走。”
寶兒抿唇:“他人呢?”
小葉子嘆了口氣:“小姐你是不知道,大公子去營地啦,本來說是早上走的,不知怎麼了又在這坐了一頭午,晌午時候才叫我過來的。”
突然間似有什麼東西在胸口炸開一樣,林寶錚急道:“可是給我留了話了?”
小葉子搖頭:“沒有,大公子只說等你來,把二呆抱走。”
小兔子的腿上還拴了一個帶子,此時就趴在落葉上面,旁邊還有它啃過的菜葉,顯然已經拴了好半晌了。寶兒蹲下身子,伸手把兔子提起了些,才剛解開帶子,一眼看見帶子邊上,就在那落葉堆里,還靜靜趴著兩隻小小的糙兔子,若是不仔細看,可能都看不到。
手裡的錦盒吧嗒一下滾落了地上去,她想起臨走之前顧蓮池說過的話,他說晌午以後沒有空,晚上沒有空,明天沒有空,後天也沒有空,原來是真的。兩隻糙杆編結的小兔子一入眼,也不知道怎麼了,眼底一熱,竟是落下淚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秋風徐徐,敞開的窗前,坐著個少女。
林寶錚一手托腮,一手百般無聊地戳著桌子上的小小糙兔子。
她在窗前可是坐了好一會了,昨天晚上從東院回來,這兩隻糙兔子就一直放在了身邊,小兔子編得惟妙惟肖,在枕邊盯著它們看了半宿,她既懊惱又傷心,就連夢裡也是顧蓮池頭也不回的背影。
早上起來,兄嫂就來慶賀了,因為是她的生辰,也難得家人們都齊聚一堂。寶兒穿了新裙,紫玉給她打扮了好半晌,到了前堂才坐了一會兒,就又偷偷溜了回來。
徐婭現在懷有身孕,表哥看得緊,也不叫她們隨便出門了。
看著娘親和表嫂,林寶錚總覺得自己渾渾噩噩是在混日子,沈江沅並未是想她立即變成大家閨秀,但是他送給她的東西,從來非富即貴,衣裙首飾,即使每一次她都說不許再有下一次了,然而下一次,他還是一個勁地往府里送東西。
窗外的樹上,不知名的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寶兒對著糙兔子吹氣,自言自語地哼哼著:“羨慕啊羨慕,好羨慕鳳棲和顧蓮池啊,可我還不到十六,大叔說到了十六才許我去的……”
小小的糙兔子被她狠命一戳,立即仰面倒了。
二呆在屋子裡跳來跳去,寶兒的目光卻只在糙兔子上面逗留。
鳳棲和顧蓮池都去了營地,早就聽說邊疆那邊不太平,齊趙兩國雖有質子還在,大動靜沒有,但是總有以百姓起義的名頭小動作不斷。她也想保家衛國,可想是想,真的要去,只怕沒有人會同意,一下子癱趴在桌子上面,泄氣了。
院子裡能聽見小廝丫鬟們的嬉笑聲,寶兒一手抓了一隻小兔子,在自己的眼前對著跳,跳著跳著就跳了一起去。糙杆色澤黯淡,本來也是編得,手工簡單粗糙,可即使如此,她看著也十分喜歡,這兩隻小兔子就像是鳥兒一樣,看著就仿佛置身在外,似乎能飛一般的自在。
正是鬥著玩,頭頂一聲響指,隨著她抬頭,腦門上立即被敲了一記。
入眼的就是張笑臉,沈江沅手裡捧著兩紙包幹果,隔著窗戶對著她笑:“怎麼悶悶不樂了?”
寶兒撇下糙兔子,雙手捧臉:“我覺得很對不起你,在想一件事情。”
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十分可愛,沈江沅江紙包扔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強忍笑意從窗口看著她:“什麼事?”
正說著話,紫玉端著茶水從一邊走了過來:“有什麼事要隔著窗戶說啊,公子怎不進屋?這一個在裡面一個在外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苦情話本兩兩相望呢!”
沈江沅一身錦衣,回眸便笑:“就是有苦情的大戲,也不叫寶兒唱,我寶兒就知喜樂就好,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摘也摘不到,但凡我能有的什麼都給她。”
紫玉抿著嘴笑,給他開著門,一手托著茶盤:“但願公子始終記得這話才是。”
沈江沅說了句當然,快步走了進來。
寶兒當然是聽見他剛才的話了,只不過,自從訂婚以來,他以為給她的所有好東西,並不是她想要的,才坐直了身體,紫玉茶水便端上了來,她給二人倒著茶,眉眼間全是笑意:“我們寶姑娘以前也不是沒憋屈過,我就一個心愿,就盼著她以後過舒坦日子,要多舒坦有多舒坦才好呢!”
寶兒並不接茶,只抬眼看著沈江沅:“江沅哥哥,你對我好我知道,真的很謝謝你。”
她鼓著兩頰,一臉的苦惱和愧疚。
這姑娘愛鑽牛角尖,紫玉當然知道,眼看著她不知道又冒了什麼傻氣,趕緊走她身後戳了她後背一下。
寶兒當即回頭:“你戳我幹什麼?”
沈江沅瞭然的目光瞥了過來,紫玉臉都紅了大半:“小姐!”
寶兒想了想,推了她一把:“你先出去,我有事跟沈江沅說。”
沈的小廝就在院子裡,雖然二人也有婚約,但是孤男寡女的在寶兒閨房,還是不妥的,紫玉當然不肯離開,不過她怎麼也拗不過寶兒的性子,到底還是撇下這兩個人,先出去了。
只待房門一關,寶兒的肩頭又塌了下來,她伸手輕撫袖口的精美繡工,低下了頭:“不知江沅哥哥怎麼個心情當時定下這門親事,哥哥平時待我也極好了的,但是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哥哥說,我……我不想在燕京就這麼耗費光陰了。”
沈江沅傾身拿過紙包,打了開來。
倒出幾顆栗子,這就剝開了來:“什麼意思?”
寶兒愧疚地看著他:“其實我不喜歡穿金戴銀,不喜歡做什麼深閨小姐,也不喜歡這長長的拖沓裙子,我也不知道我喜歡不喜歡你,感覺很對不起你。”
沈江沅手中的栗子已經到了她的唇邊,他示意她張口,然後餵她吃了一顆:“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直說,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咱們就像現在這樣就很好,我是要對你負責一輩子的,既然許諾,不會改變。”
寶兒懷疑地看著他:“喜歡一個人,許諾一個人,就不會改變嗎?”
這本也是她心底的疑惑,心底的話一說出來,沈江沅也愣住了,他的心頭一下浮起了另外一個身影來,一晃頭才壓了下去,想說是,但又違背良心,想說不是,又違背本意,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好半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四目相對,寶兒嘆了口氣:“看來,你也是不知道。”
她本也是才情竇初開時候,對男女之情都在懵懂之間,沈江沅也這般心智,迷霧一樣,不過聽見她嘆氣,下意識就揪起心來,壓住心頭的一絲慌亂才開口:“哥哥不能騙你,現在哥哥是不知道,但是總有一日,會明白的,我想真喜歡上一個人,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寶兒愣住,一瞬之間,仿佛明白了什麼。
她口中還有栗子,見他並未花言巧語騙她,口齒不清地脫口而出:“過去便是過去了,那現在你是真喜歡我嗎?”
說到現在了,沈江沅毫不猶豫地點頭:“那是當然。”
話音剛落,寶兒心中原來的搖擺頓時停了下來,看著他怔住了,口中的栗子格外的甜,寶兒含著栗子抿著唇。她甚至為自己心裡的動搖感到慚愧,可能也是看出她臉上表情變化了。沈江沅傾身,拉了她辮子,讓她也湊近了些,才是低聲說道:“別的不知道,我可知道你喜歡個什麼,你和別的姑娘也不一樣,我早有準備。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不是還有五年之約嗎,哥哥等得起。”
感激之情油然而起,林寶錚心裡豁然開朗,當即笑出聲來:“好,江沅哥哥既然這麼說,我必當不負哥哥。”
沈江沅繼續給她剝栗子,她坦然相伴,拿過了筆墨來。
兩個人又說了會話,一直到紫玉來叫她們才一起出了屋子,外面陽光大好,府里還特意裝點了下,刷了新漆,到處都拾掇得乾乾淨淨,除了宮裡的表姐沒有回來,此時也算圓滿了。
大屋裡十分熱鬧,林十三一身戎裝,和顧修一起說著話,他家新夫人在一旁坐著,膝頭伏著小錦屏。李厚和朝寧一起探討醫書,徐婭不時搭上一言半語,她小腹早已高高隆起,此時一手習慣性地扶著,人也圓潤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