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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腰間的長劍輕易也不會拔出,兩人在街上轉了一圈,也沒買什麼合適的東西。
無非還是胡亂閒逛,陸離還擔心遇見李靜沒發交待,幸好李靜嫌棄無聊,這會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他給寶兒買了一堆乾果和糖,統統都裝了紙袋裡,給她拿著,再往前,似乎還看見了李厚的身影。
他扶車而而行,正往正祥金鋪走去。
寶兒這才想去原本她是和表嫂要幹什麼去,看著馬車停在一邊,表哥親自扶著表嫂下車,她急忙躲開了他瞥過來的目光。少年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回頭對著他笑,拍了拍他的胳膊。
而,就在她們身後的不遠處,少年坐在馬上,目光就穿過人群,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小葉子緊緊跟在一邊,不敢太快走過,也不敢太慢落後。
少年一身青衫,身上還披著件白色的兔毛大斗篷,腰間別著馬鞭,他整張臉隱沒半張,只偶爾抬眸,能看見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有蠱惑之色。他分明還是個少年,可身姿頎長,長腿偶爾點一下馬鐙,目光不時隨著前面不遠處的兩個人走動。
小葉子走在前面給他牽著馬,十分地懊惱:“我對不住你主子!昨天晚上小姐巡夜回來太晚了,我竟忘記告訴她,你今天會提前回來,先一步進城了,都是我的錯,你願打願罵,我都別無怨言。”
他這身打扮太過扎眼,街上行人紛紛側目。
就是不遠處前面的那兩個人渾然不覺,陸離站在一個貨郎的面前,和寶兒一起看著個九連環樣的東西,少年當即皺眉,只單腿一片一下從馬上跳下來了。他的指尖是皮革製作的手套,慢慢摘下來,一把扔給了小葉子:“把我的馬兒送回府里去,然後你該幹什麼去就幹什麼去,別讓她知道你和我見過。”
說著,人已經跟著人流,往前走去了。
日頭到了頭頂,林寶錚抬頭看著天,掐算著時間。
她和陸離買了些東西,逛了好大一個圈,又回到了金鋪旁邊,果然,她表嫂還在金鋪,馬車都在旁邊停著。寶兒才叫了陸離將東西放了車上,李厚就扶著徐婭從金鋪里走了出來。小丫鬟跟在後面,一個小夥計捧著一個長長的錦盒,走在最後。
一眼看見她們的身影,李厚連忙叫了丫鬟來扶著徐婭。
他奔著兩個人就走了過來,陸離連忙對他輕輕欠身,叫了聲表哥。
金鋪的門前也沒幾個人走過,李厚臉色不虞,只看著少年,一臉的不快:“風言風語都傳到宮裡去了,你和公主怎麼回事?”
陸離抬眸,連忙舉手:“我可對天起誓,萬萬不敢有別的心思!”
人再少,也總有人走過。
人來人往的街上,也不是說這件事的地方,李厚自知自己失態,緩了緩臉色。
林寶錚拽下陸離的袖子:“我要當差去了,你回去吧,我心裡明白就行了,起什麼誓。”
少年點頭,見李厚轉身也要走的模樣,只得和寶兒告辭。
徐婭先一步上了馬車,眼看著陸離的身影已經融入到了行人當中去 ,李厚才又轉過身來。
少女不知道張望著什麼:“咦,奇怪。”
李厚皺眉:“什麼奇怪?”
林寶錚喃喃自語著:“我剛才好像看見一個人,像是顧蓮池的模樣,難道我爹回來了?不可能啊……”
林十三要是回來,怎麼能一點信沒有,李厚不以為意,見她理了理衣擺這就要去當差了,連忙叫住了她:“寶兒,我今天和你說的話你別不當回事,也許陸離這小子是沒什麼想法,但是陸成風這個老狐狸要是有什麼想法的話,要是公主也有想法的話,陸離那個軟蛋少不得妥協,到時候你這婚事就變笑話了。”
寶兒剛要走,當即頓足:“本來就是個笑話啊,不過表哥,有些事看透了不說透,不好嗎?”
她也不回頭,只一手握在了自己腰間的長劍上面,一手輕輕撣了撣袖口,這就大步去了:“我巡街去了,你和嫂子也早點回吧!”
第八十章
日頭偏了西。
少年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她在幹什麼?
顧蓮池愕然地頓足,簡直不敢置信,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他抿住了唇。
林寶錚和另外一名衙役在巡街,一個老太太抱住她的大腿,求她著什麼,起初,他也沒太在意。只不過,當那個老太太舉起一串銅錢的時候,就在那名衙役接過銅錢的剎那,少女一把搶了過去,在手上掂了掂,收了腰包當中。
她低眸看著老太太,只點點頭,老太太就高高興興起來了。
萬萬沒想到,她林寶錚一根筋的傻姑娘,這個呆寶竟然也和別人一樣,學會收賄賂了?
少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她沒事人一樣,依舊和差役一起巡街。
府衙發放下來的銀錢一共沒有幾個,下面的差役摸點油水給老百姓辦事也屬正常,只不過,他不敢相信,眾目睽睽之下,林寶錚竟然和別的衙役沒有分別。
這才幾個月的光景,顧蓮池抿住了唇,繼續跟在她的身後。
就這麼和寶兒走過好幾條街,眼看著她和身邊共事的差役有說有笑,眼看著她和別人換了崗,交了差,晃到了天將黑,最終一個人走向了外面的巷口,少年遠遠地看著她,腳步緩緩。
黃昏時候,煙火燃得整個燕京都霧蒙蒙的。
少女腳步也快,七轉八轉來到了偏僻的燕京西河附近,很快,她仔細辨認著方向,一頭扎了過去。
西河邊,是許多的平民暗巷,寶兒仔細確認了下,走到一個門口有兩顆柳樹的人家前面,這時候日頭已經被地面吞噬,顧蓮池已經快要看不清她的模樣了,靠在了牆邊。
林寶錚左右環顧,飛快從懷裡拿出了那串銅錢,她動作飛快,還在錦袋裡額外拿出幾個串上了。悄無聲息地將大門推開了一條fèng,一把扔了進去。她拍了拍手,轉身靠在了樹邊。少女百般無聊地踢著腳下的石塊,天慢慢地就黑了下來。
少年都看在眼裡,不由勾唇。
幾個月不見,她不止是長了一歲那麼簡單,她所有的方方正正稜稜角角,竟然都放在了心裡,不知道跟誰學的,竟然也學會了圓滑。一個外圓內方的寶兒,此刻看著她,更覺悸動。
不多一會兒,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拉車出現在了巷口。
林寶錚瞬間躲到了樹後,老太太艱難地推開房門,將車拽了進去,很快屋子裡的孩子們提著燈籠跑了出來,也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說撿到銀錢了,更多的孩子跑出來了,聽著他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她這才離開那棵樹。
月亮不知道躲了哪裡去,巷子裡漆黑一片。
少女才走幾步遠,忽然一隻胳膊勒住了她的頸子,林寶錚毫無防備,自然被大力拉扯過去。
她反手拔劍幾乎是出於本能,先一記肘擊,怒斥出聲:“裝神弄鬼,什麼人!”
背後的人吃痛,悶哼一聲,先放了手:“是我。”
林寶錚也未在意,長劍已然掃過:“你是哪個!說清楚點!”
話音剛落,少年欺身而上。
黑暗當中二人纏鬥片刻,顧蓮池知道她不喜有人近身,故意撲抱糾纏,果然片刻就被她摔了出去。
他藉機逃脫,隱身於暗處,再不動了。
林寶錚左右看看:“出來!”
沒有人回應她。
她再向前幾步,到了十字路口,借著微弱的光亮,回頭看,四周都靜悄悄的,好似從未有過什麼人一樣。林寶錚還劍入鞘,轉身就走,背後靜悄悄的,她快走幾步將自己置身在暗黑的夜色當中。
這個時候,只有在黑暗當中隱藏自己,才是最妥當的行為。
可惜似乎沒有人,寶兒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轉角暗處,那裡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自古以來,人們對於未知的黑暗都覺惶恐,這個時候如果她掉頭就走,以她的腳力很快就跑掉,但是她並沒有走開。不知道為什麼,她絲毫感受不到來人的惡意,相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一點熟悉的感覺,寶兒停頓了片刻慢慢蹲了下來。
她在地上撿起了一個石塊,這就被在了身後:“還不出來,我看見你了。”
少女站在了十字路口,腳步緩慢,逐漸接近了些,就在她快走到轉角暗處的時候,突然揚起手來,石塊當即飛了出去。
寶兒做事,從來都有頭有尾,他早知道她還會回來正留著神,手一抄就將石塊撈在了手裡。
林寶錚揚眉,手已經又扶在了劍橋上面:“你可知道,我現在還穿著公服,竟敢偷襲,這時候別說我打傷你,就是一劍劈了你也是白死。趁我還能好好跟你說話的時候,趕緊出來。”
石塊從少年的掌心滑落,滾落了地上。
顧蓮池向前兩步,到底還是從暗處走了出來,他的斗篷顏色扎眼早就脫下去讓小葉子拿走了,此時一身暗色,也難怪躲在暗處幾乎看不到他。起初,林寶錚見到他往面前走來,還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可少年真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是又驚又喜:“顧蓮池!”
他見她如此驚喜,才緩了點臉色:“嗯。”
林寶錚激動地抓住了他一邊胳膊:“這麼說,我爹也回來了!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話音剛落,也不等她移開步子,顧蓮池已然掙脫了她的手,他一手扶著自己胳臂,不再理她,轉身就走。
寶兒急忙跟了上來:“說話啊,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少年腳步越發的快了起來,完全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什麼意思?
偷襲她又不說話了?
林寶錚快走兩步一把拽住了他垂著的胳臂:“你怎麼在這裡?幹什麼偷襲我?”
二人站在了十字路口,月光從雲層透過一些來。
少年回眸,俊美的臉上,儘是淡漠。
他按住她的手,一下拂落:“我路過。”
說完大步去了。
他這個人從來這樣,這樣莫名其妙。
林寶錚以為林十三也回來了,也沒心思管他到底怎麼了,當即奔著林家宅院跑了過去。
結果自然是撲了個空,林十三根本沒有回來,本來他和顧蓮池是一起出去剿的匪,回來也應當一起回來。回京通報的事情,她還是明白一點的,見家裡沒有人,她也不著急,又返身往郡王府走去。
天黑透了,月亮從雲層爬將出來,快到禁夜的時間了,街上行人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