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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沅日日過府探望,李朝寧也休了了三天,一直照顧著她,到了第四天頭上,總算不燒了,但是整個人迅速清瘦了一圈,紫玉讓灶房李嬸子給做了小灶,可惜她什麼都吃不下。日上三竿了,紫玉給她穿了才送來的新裙,刻意給她擦了些粉,又點了唇顯得更俊俏一些,領口處都有精美的繡工,裙子都是名品,沈家三天兩頭往府里送的,哪有普通衣料的呢!
紫玉羨慕地看著她,幫她仔細翻著領口:“做了什麼夢,看你樂的樣子,一定是美夢啦!”
寶兒坦然點頭:“是挺美的。”
紫玉見她展顏,也是放心不少:“可是快些好吧,看著你一日比一日瘦,都心疼死了!”
寶兒點頭,左右晃動著自己的臉,鼓起兩頰來微微嘆著氣,她從小就是這樣的身底子,不病便罷,一病就吃不下飯,立即消瘦。她站起身來,掄起了胳膊,活動著筋骨。
紫玉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小姐你才好點,可千萬慢著點來,咱們要不要去院子裡走走,沈公子說一會來接你,依照我說啊,沈公子也真不錯,我看他對小姐真是上心呢!”
寶兒晃著手腕,奇怪地回頭:“這就是對我上心嗎?挺有意思。”
說話間,院子裡的大黃汪汪叫了起來,小葉子直吆喝著它,紫玉連忙開門,果然是沈江沅來了,他今日一身紫衣,更顯肌色白皙,直接先奔著大屋去了。李朝寧今日在家,林寶錚倚在門邊,抱臂看著他匆匆而過的身影,抿了抿唇。
沈江沅走過之時,對她伸出兩指在臉邊,示意讓她等他一等。
他走路都似乎帶著歡快的風,此時已和在暗巷當中那個頹廢之人完全不一樣了。寶兒並不好奇他的苦事,只是在心底琢磨著上心這兩個字,真是很有意思,頭頂藍天白雲,日頭光照也暖,院子裡面鳥語花香,所有的所有的所有,都是這般美好,好得讓人想笑,也就彎了眉眼。
不多一會兒,沈江沅果然得了令,從大屋出來了:“怎麼樣,等急了沒有?”
林寶錚笑,搖搖頭走下石階來:“沒有,我娘說什麼了?”
沈江沅揚著眉笑,對著她招手:“來,我帶你上街走走。”
紫玉在旁故意撞著她的肩,嘻嘻偷笑,寶兒回眸,眉眼間也都是笑意。只不過,才要到沈江沅的面前,大黃一叫忽然想起了什麼,左右摸了摸腰間的錦袋,直拍著自己的腦門:“紫玉,宋舅舅給我的那個小袋子那裡去了?”
她在病之前就把那袋子放了枕邊,本來晚上是要打開看看的,結果睡著就燒起來了。
迷迷糊糊兩三天,這時候才想起來,自然是要問紫玉的。
紫玉啊的一聲:“在床邊的啊,我去拿。”
說著轉身跑回了去,沈江沅聽見宋舅舅當即好奇:“誰是宋舅舅?”
寶兒如實相告:“就是陸離的舅舅,他以前就很照顧我,我叫他宋舅舅。”
沈江沅的心裡,有了那麼點的小不痛快,他當然知道陸離是誰,也沒想到寶兒提起他來心情還能這樣愉悅,不由挑眉:“陸家那小子忒不地道,你不怨他?”
寶兒聳肩,奇怪地看著他:“陸離很好的,我為什麼要怨他?”
他頓時怔住,正是不知道該怎麼接下話去,紫玉啊啊啊地聲音在屋裡傳了出來,很快,她從門裡探出頭來:“小姐怎麼辦,我明明記得昨天晚上還在枕邊的,現在怎麼不見了找不到了啊!”
寶兒微怔:“是不是掉床下了啊?”
紫玉哭喪著個臉:“沒有啊,我找遍了……”
寶兒想了想,頓時笑了:“算了,他從前就愛這樣多愁善感的,多半是個樹葉,是個石子什麼的,我們走吧。”
紫玉如釋重負,當即走了出來,跟在她的身後。
大黃汪汪叫著,沈江沅走在樹下,隨手摘下了一片樹葉,遞給林寶錚:“喏,以後樹葉石子什麼的,也要我給你的才接,別人能給你金山銀山,你也別貪圖,到哥哥這裡來,哥哥都給你。”
寶兒點頭,接過樹葉去轉了轉,頓時將陸離的錦袋拋之腦後。
幾個人出了後門就上了馬車,沈江沅是個時時講究排場的人,所以寶兒以為的上街走走,到他這其實就是一行車隊,遊行在街。
街上也是人多,沈江沅和寶兒坐在一輛車內,言笑晏晏。
車裡放著一個百寶箱,他擺弄著從宮裡帶回來的玉飾給她看:“看看這些裡面有沒有你喜歡的,都給你。”
林寶錚忽然想起了小的時候,他也是這般模樣,頓時勾唇:“江沅哥哥,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這些東西,叮叮噹噹掛在身上很煩的。”
他奇怪地瞥著她:“是你不喜歡而已,如果是你喜歡的東西,都恨不得天天掛在身上,你不看看怎麼知道都不喜歡呢?這和喜歡一個人也是一樣的道理,你喜歡誰就看誰順眼,怎麼看怎麼喜歡,恨不得天天看著他,是吧!”
寶兒懨懨的,笑:“也許吧。”
沈江沅在箱子當中拿出一個奇形怪狀的玉來:“看看這個,能辟邪的,以後不做那什麼衙役了,我就帶著你走遍大江南北,吃喝玩樂,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她抿唇,笑容頓時凝結在臉上。
那樣的日子,真的會快活嗎,會快活嗎?
寶兒避開他的目光,回身趴在了窗口,窗外依舊藍天白雲,她怔怔看著,街頭人影重重,遠處一隊少年整裝走過,當真是英姿煥發,個個神采奕奕,尤其常鳳棲,在他們當中,更顯傾城。
她看著其中一個熟悉的影子,回手拍了沈江沅來:“快看,他們穿成這樣,是要幹什麼去?”
沈江沅過來看了一眼,不以為然:“邊關又有戰事,聽說不太平了,征了新兵去營地的,你問這個幹什麼?”
林寶錚熱血頓起,她才還覺得渾身的虛弱此時一掃而光,她坐直了身體,眸色直發亮:“江沅哥哥,我病好了,全好了!”
一長街上都是沈家的車,小葉子站在門口悄悄看著,直搖頭。
等馬車都走遠了,他這才回頭,西院沒有人注意著他,伸手拿了個灰桶就往東院來了。
東院裡更加的安靜,顧修一早上朝去了,小葉子腳步也快,直奔了顧蓮池的院子。喜童已經開著門在等著他了,倆人一碰面,頓時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
再往裡,就看見顧蓮池在桌邊寫字。
他趕緊上前:“公子,身子可好些了?”
少年頭也不抬,聲音還有些沙啞:“西院何事喧譁?”
在東院就能聽見大黃汪汪的叫,小葉子急忙回道:“是沈家公子來接寶姑娘出去散心,他們已經走了,說是要上街轉轉。”
啪嗒一聲,筆頓時扔了宣紙上,上面多了一道墨水,顧蓮池站起身來,臉色不虞:“病成這樣,還有心轉,真是睡覺睡多人都睡傻了。”
小葉子低著頭,想了想又道:“現在大黃已經習慣了公子的味道,還用每日都……”
話未說完,少年已經走了裡間去了:“不必,那傻狗認得我就可了。”
喜童跟在他的身後:“公子,再過兩日就是郡王爺生辰呢,送什麼可是想好了?”
顧蓮池嗤笑一聲,兩指撐在了桌子上面:“掌燈。”
喜童詫異地看著他,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掌什麼?”
少年指著燭火,回眸瞥著他:“年紀不大,耳背麼,用不用給你找個御醫看看?”
喜童連忙上前,點亮燭火:“不是,奴才耳朵好得很呢,就是……就是大白天的,點什麼燈啊!”
他詫異地看著顧蓮池,少年大病初癒卻只對他擺了擺手,讓他出去。
喜童知道自家小主子心情不美,也不敢多嘴,忙帶了小葉子出去,外面艷陽高照,天氣好得很,在窗口能看見白雲朵朵,慵懶地飄在空中,像極了棉絲。
顧蓮池看著燭火跳躍,從懷裡摸出一物來。
他指尖微動挑開紅繩,裡面立即掉出了一方絹帕來,雪白的絹帕上寫著淺顯的幾句話,還真是了解寶兒,知道寫深了看不懂。這個人也真是不死心,還說什麼樹屋什麼等著她的,簡直痴心妄想。
輕輕點在燭火之上,很快再把絹帕仍舊火盆里,就燒得什麼都不剩了。
第一零九章
伸手遮陽,林寶錚坐在車轅上抬頭看著空中白雲。
藍天之下,日頭就在頭頂,曬得人火辣辣地熱,她身體還有點虛,在車上坐著等沈江沅。
他去鋪子裡排隊給她買果脯去了,一行的車隊,看著就堵心,寶兒讓他的那些排場都回去了,只兩個人走了一段路,可惜才走了不遠,結果她就走不動了。
一到晌午,她渾身又覺發冷,還是上了馬車,靠在邊上曬陽陽。
車夫停車在巷口轉角處,出去給馬兒尋水去了,一時間街上的車水馬龍就仿佛和她拉開了距離一樣,寶兒的掌心也曬得暖暖的,在臉上揉了揉,覺得頭有點暈。
才說完豪言壯語,她說自己好了,是滿心的歡喜。
結果沒想到這麼快就體力不支,巷口人少,還有點風,偶爾有人走過,都好奇地看著她。
寶兒百般無聊地閉著眼睛,正是暗自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一個響指在眼前打響,她驀然睜開眼睛,看見少年故作清高的臉。常鳳棲側身站在她的面前,一副他沒有看見她的模樣。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秀美的容顏似畫中美人一般,和早上看見他時不同,這會換了身常服。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就算是花團錦繡的衣服穿在身上,也絲毫不能亂他美色,看著就是賞心悅目,頗有種我家有弟初長成的感覺。
鳳棲見她看著自己傻笑,回身上前,一把扯了她的辮子:“傻蛋,聽娘說你病了,好了嗎就開始到處招蜂引蝶。”
林寶錚奪回了自己的辮子,送他一個白眼,一記拳頭:“三天不打你就忘了我拳頭厲害,再敢叫我傻蛋,打你滿地找牙你就知道我病好沒好了,招蜂引蝶是這麼說的嗎?”
招蜂引蝶怎麼說,他比她清楚。
少年嘿嘿地笑,躲過她掄過來的拳頭,後退一步負手而立:“那是怎麼說的?”
林寶錚上下打量著他,抱臂以對:“你招蜂引蝶才對。”
常鳳棲哈哈大笑,兩步跳上馬車就挨著她坐下了,他回眸看著她,眼底全是笑意:“寶兒,看見你就心裡就像開朵花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