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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又哦了聲,無話可說了。
見她略有不舍,李厚推了她一把故意說道:“快去收拾東西吧,你個小病包都給顧蓮池傳上病了,知道他怎麼說的嗎?”
寶兒被他推開兩步,聽見他這麼一說,頓時回頭:“他怎麼說的?”
見她果然在意,李厚板起了臉來:“還能怎麼說,讓我快點給你帶家去,好讓他去去霉運。”
這……這叫什麼話!
顧寶錚抿唇,快步走了紫玉身邊,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多給我帶兩套衣裳,我不回來了!”
紫玉:“……”
李厚摸摸鼻尖,轉身下樓了。
一收拾想要帶著的東西也不少,沈江沅送她的小狐狸得帶著,小青得帶著,換洗衣裳,她常佩戴的髮帶首飾,寶兒一一查點,一時間來來回回地仔細盤查,生怕落下什麼東西。
紫玉見李厚走了,連忙來撞她的肩膀:“我的好小姐,你帶這麼多東西幹什麼,也不是不回來了。”
寶兒一本正經地還把了自己的筆墨包了起來,放進木箱裡面:“嗯,我娘不回來,我就不回來了。”
紫玉著急了:“為什麼呀?”
寶兒懶得解釋,直推她:“快幫我想想 ,還有什麼沒帶?”
紫玉指了指院外,撇嘴道:“還有咱們以前養的阿黃你要不要帶,還有你的小二呆,要不要帶?”
寶兒:“……”
阿黃就算了,寶兒沒覺得她這是玩笑話,還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一會兒你抱著二呆,帶上它。”
這是真的要搬家嗎?
紫玉無語:“……”
寶兒可是好好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李厚讓小廝一點點都搬了車上。
顧修當真是和顏悅色地來送她,只叫她安心在表哥家住下,過些時候便是接她回來。
她笑笑,目光卻在他的背後掃了掃。
顧蓮池還病著,一定不能出來了,她上車的時候回頭看了好幾次,可連喜童的影子也沒看到。
紫玉幫著她抱著小兔子,上車就跳地上了,二呆像是受了驚一樣,這天寒地凍的,兔子都不願挪窩。寶兒嘆著氣,伸手把它抱在了懷裡,使勁揉了揉它的小腦袋瓜。
李厚檢查了一遍她帶的東西,回身坐在了小狐狸的籠子邊上,一臉嫌棄,一時間也忘記了她退婚的事情,調侃道:“你帶這些東西幹什麼?睹物思人?”
這話才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寶兒聞言果然怔住了。
她那股子傻勁又上來了,輕輕摩挲著二呆的耳朵,她差點笑出聲來:“原來是這樣。”
眼見著她又要迷了竅,紫玉忙拍了她一下:“小姐你說什麼呢?原來是哪樣啊!”
寶兒回眸便笑,笑得極輕:“我心裡總有件事放不下,一看見小狐狸就很安心,原來我一直想不明白,剛才表哥說睹物思人,我忽然想起來了,或許真的是這樣,因為人不在了,只能看著他留下來的東西,這或許就是睹物思人,其實很沒意思。”
紫玉咋舌:“怎麼的呢?”
寶兒從小受李朝寧影響,骨子裡的清高早已根深蒂固:“不喜歡我的人,我還想著他幹什麼,沒意思。”
她摩挲著小二呆的毛髮,抱起它來貼了貼臉,這回也不回頭了,任人放下了車簾,靠在車壁上閉上了眼睛。閉上眼睛一會兒,又忍不住睜開,她一手掀開窗簾,探出頭去。
顧寶錚回頭張望,郡王府的門前連個人影都沒有。
啪地一下,李厚放下了窗簾,瞪了她一眼:“就得讓你病著才老實,不吹出病來不罷休嗎?”
寶兒抿唇,倔強地又掀開窗簾的一條fèng,側著身子拿眼睛瞥著外面:“我透透氣。”
小風嗖嗖嗖,李厚推著她的肩頭靠後,只讓她遠遠地往外看。
街上到處都是行人,男女老幼無不行色匆匆,他揮手讓紫玉到他一側去坐,過來和她換了個座位。寶兒的目光似乎一直在外面,他挨著她坐下了,抬頭一攬,隨手就把她按在了自己的肩頭上面。
寶兒順勢靠了靠,依舊拿眼角瞥著外面:“表哥,你說他們為什麼不喜歡我了呢?”
李厚笑:“說誰呢?怎麼的呢?”
寶兒有點小鬱悶:“陸離啊,沈江沅啊,比起我他們似乎都有更喜歡的東西,好像沒有人真喜歡我。”
李厚回頭颳了下她的鼻尖:“胡說什麼,怎麼沒有人真喜歡你了?我寶兒怎說起了泄氣話。”
寶兒喃喃著:“要是真喜歡我,怎會輕易變心,分明就不是。”
李厚:“……”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她,只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
外面熟悉的街頭,卻無熟悉的人。
顧寶錚輕輕說道:“讓車夫走到西柳巷口轉一下,我要去看我爹,別人我不知道,我知道我爹是真心疼我,也不知道他現在知不知道我病了,也不知道他知道還不知道我退婚了,要是知道沈江沅這般反覆,他也許會想打死他也說不定。”
越說越是感傷了,李厚忙掀開車簾,叫車夫往林家的巷口走去。
寶兒也放下了窗簾,安心靠著他。
表哥的肩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寬厚了,想去表嫂,頓時又把那點感傷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坐直身體,她對著他使勁眨眼,輕輕地笑:“表哥,你和表嫂現在好了?她從前和我說你不喜歡她,現在我看你們也很好,是你喜歡她了嗎?”
李厚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孩子都兩個了,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很顯然這並不是她想聽的回答,雙眉已經皺起來了:“那你為什麼不喜歡表嫂,她長得好看,人還溫柔,一說話就笑,我可喜歡她了。”
他什麼時候說不喜歡了?
李厚很想把她的嘴fèng上:“我重新回答你一次,就說一次,以後別問我了。孩子都兩個了,你說我喜歡不喜歡?”
寶兒一臉懵像:“那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孩子都兩個了,和你喜歡不喜歡她有什麼關係?”
對面的紫玉都看不下去了,輕咳了聲提醒她:“咳咳……”
寶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訕訕地笑了:“哦,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會生小寶寶,這樣的啊,喜歡就說喜歡嘛,繞這麼大圈子幹什麼,別人瞧著你都不怎帶她出門,都說你為報師恩見都沒見過表嫂就娶的她,說因她的腿不喜歡她也正常。”
李厚皺眉:“哪個說的?”
寶兒一副你不知道嗎的模樣:“大家都這麼說。”
李厚額角突突直跳:“別聽別人胡說八道,我是承師恩娶的她,但是誰說婚前不喜歡婚後就會一直不喜歡了?再說我之前見過她,早知道她腿那樣,若非如此,我一個一窮二白的窮小子能娶到她?”
寶兒點頭哦了一聲:“我知道了。”
他無語:“你又知道什麼了?”
顧寶錚笑,梨渦頓現:“你現在一定特別喜歡表嫂,一會兒我去了要告訴她!”
李厚:“……”
他剛要告誡她去了不許胡說八道,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到了林家巷口才轉過去,卻過不去了。
寶兒掀開窗簾,才說了句我去看看我爹,本來高高興興的臉頓時變了臉色,她三兩步竄了出去,跳下了馬車。外面又飄起了雪花,堵住馬車的也是一輛馬車。
就在林家的大門口,這輛車上已經裝了很多東西,都是林家的家當。
一個美婦人站在門口正指揮著,兩個小廝正一樣一樣往車上裝小件東西,多數都是值些銀錢的玉器花瓶之類的,就在她的腳邊一個小不點跪在地上,抱著她的腿一臉的淚痕,正在苦苦哀求。
顧寶錚大步過去:“你們幹什麼!我爹呢!”
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秋娘,抬眼一看是寶兒,卻是笑了:“喲,這是誰喲,是我們寶姑娘來了啊!”
她腳邊上的孩子回頭一看寶兒,連滾帶爬跑了她的身邊,她的臉耳朵雙手都凍得通紅,顯然在外面已經跪了好半晌了,緊緊抱住寶兒的胳膊,林錦屏頓時又哭了:“姐姐!姐姐別不要我!”
李厚也下了車:“怎麼回事?”
寶兒拉著林錦屏的手,走到小廝的面前去一腳踹開了一個:“我爹呢?誰讓你們動這個家東西的?”
秋娘一手扶了扶頭上的髮髻,步態輕盈:“你爹?哈哈,如今我也不瞞你了,你爹走了呀,這個家他給我了,我自然可以變賣所有的東西……”
寶兒來了,小錦屏就像有了靠山一樣,她對著秋娘呸了一口:“你不要臉!我爹說你願意留在燕京伺候我和姐姐這個家就給你,他說了你要想走銀子給你,家當留給姐姐的!”
秋娘冷不防被她啐了一口,氣得要抽她:“閉嘴!你個狗雜種你算什麼東西!”
林錦屏哧溜躲了寶兒的身後,寶兒一把架住了她的胳膊:“說清楚,怎麼回事?”
秋娘那點小力氣,怎能輕易掙開,她惱羞成怒,頓時冷笑出聲:“什麼怎麼回事?誰知道怎麼回事!我原本是個新寡,遇見他還以為遇見了個好人,誰知道他腦袋叫驢踢了還是怎麼了,在哪個jì女那睡過了還領回來一個,讓我假扮她娘,說娶我為妻,他娶了嗎都他娘的是放屁!老娘在這守什麼活寡,不伺候你們了!”
寶兒的手不自覺地加了力氣,此時此刻她腦中無比的清醒,是從未有過的清醒:“我爹呢,他去哪了?”
秋娘疼得直叫,胡亂叫罵起來:“他死了!他說他回不來了!”
林錦屏在寶兒身後又探出頭來:“呸!你才死了!他會回來的!”
說著,她揪了揪寶兒的袖子,可憐巴巴地搓著雙手:“姐姐,我知道爹去哪了,我告訴你,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能讓林十三悄然離京的原因能有幾個?
林錦屏還晃著她的衣袖,然而,寶兒卻已經放開了秋娘。
她回頭看著李厚,驀然回眸間,雙眼已紅:“表哥,我娘真的去照顧表姐了嗎?她騙了我,對嗎?”
第一百四十四章
從林錦屏斷斷續續的描述當中,寶兒理清了頭緒。
林十三有段時間借酒澆愁,一頭扎進了青樓裡面去,每次他都找一個人,那個人就是錦屏她娘。他一個大男人去了也就是一邊喝酒一邊和她娘唱小曲,一唱唱半宿,然後醉醺醺地走,從不留宿。後來她娘被樓子裡的恩客折磨得受不住自己上了吊,小錦屏按著她娘留給她的話,找到了即將離開當地的林十三,求他收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