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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又叮囑了顧蓮池兩句,起身去外面了。
寶兒看著她的背影,連忙低頭看自己的手心,仔仔細細看了一番發現沒有血跡,這才拍著胸口長長地吁了口氣,差一點了,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被人發現了,她不敢亂動怕傷著他,他在最後一刻放手,麻溜站起來,李朝寧就進來了。
幸好,幸好。
她暗自慶幸之餘,又覺惱怒。
低頭瞥著顧蓮池,壓低了聲音抱臂以對:“都說了喜歡你了,還讓我怎樣,死不死的成天掛在嘴邊,你是故意嚇唬我嗎?”
顧蓮池抬手,可惜她站得遠了些,抓不到她的胳膊:“過來些。”
他臉色還有點蒼白,看著她的目光不似平時神采,讓人心生疼惜,橫豎是欺負自己欺負習慣了的人,顧寶錚想著再讓他一回又能怎樣,向前一步,還不等坐下,就被人拉著手腕坐下了。
顧蓮池拉著她的手,目光哆哆:“不是玩笑話,你記心裡。”
寶兒見他一臉正色,敷衍地嗯了聲:“好好好記得了記得了。”
他見她應下,這才緩了臉色,揉了揉她的髮辮,又握回她手輕輕摩挲著她的指尖,拉著她的手又到唇邊,扯得她不得不傾身過去。她誒誒誒地怕壓到他的胸口,他親了她手背一口,又怕真的扯到她的傷口,一鬆手放開了她。
在裡面還能聽見她娘和小葉子說話的動靜,她哪裡敢大聲發作!
寶兒身形一動,這就蹲了他的床邊,她伸著指頭戳著他的臉,一下又一下,小聲咬牙:“再胡來,我打你!”
顧蓮池任她戳著,扭頭過來,唇邊卻全是笑意:“好。”
她愣了下,嗔道:“好什麼?”
話音才落,他一偏臉張口咬在了她的指尖上,驚得她啊的一聲,他卻是輕輕吮了一口,才放開她。這一次,眸光微動,顧蓮池勾唇一笑,對她眨眼,俊臉上都是笑意:“來,打死我。”
他聲音不大,尾音上挑,帶著些意味不明的輕佻。
引得寶兒心裡砰砰直跳,她也就說說,還真能打死他?
非但不能打死他,她甚至覺得舌頭都不好使了,就仿佛被他咬的不是指尖,是她的舌頭一樣,抿著唇,她臉色漸紅,好半天才吶吶憋出一句你個壞蛋來,更是引得他得意不已。
顧蓮池躺了小半日了,血已經止住了。
他慢慢動作翻身,側身躺過來,單手托腮,定定地看著寶兒。
寶兒臉上還有餘暈,柳葉彎眉明眸朱唇,在他的眼裡,哪裡都剛剛好。
他看著她,她便也看著他。
都能在彼此的眼裡看見自己,越看越是喜歡,越看越是不想移開目光,越看越……
顧蓮池渾身繃緊,到底是先別開了目光:“別看我。”
顧寶錚歪頭:“怎麼的呢,興你看我,不興我看你嗎?”
他不回答,更是閉上了眼睛去,不理她了。
寶兒更是湊近了些,剛要來揪他的耳朵,卻聽腳步聲在背後響起,她連忙低頭,後退了一步。李朝寧快步走了進來,正回頭對小葉子說著上藥的注意事項。
一進來,朝寧就看見寶兒蹲在地上,左右晃著頭,不知幹什麼呢。
她站了女兒面前,踢了踢她的腳尖:“蹲這幹什麼呢?”
寶兒訕訕地笑:“我掉了一個珠花,找不見了。”
小葉子連忙放下藥,跟她一起低頭尋找,這時候顧蓮池變戲法一樣變出了一個珠花來,手一抖就掉了他的枕邊來:“別找了,在這。”
李朝寧回眸,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顧寶錚下意識回手一摸,頭上戴著的珠花竟然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了,她硬著頭皮拿了在手裡,站了起來。小葉子心知肚明怎麼回事,忙叫了聲夫人,問著藥性,岔過了話題去。
寶兒一步步後退,在母親身後對顧蓮池揮著拳頭。
然而此時的顧蓮池目不斜視,卻是再未看過來,她才要走,門聲一響,沈江沅的小廝敲門進來了,她心裡咯噔一下,連忙迎了上去,問怎麼了,他欠身,恭恭敬敬說,他們公子收拾妥當,這就要走了。
顧寶錚不敢隱瞞,趕緊回頭叫了娘親。
李朝寧大吃一驚,連忙追了出來,此時日落西山,大地才籠上了一層黑幕,燈還不亮,人影綽綽的。
沈江沅站在院子裡,林十三正和他說著話,朝寧下了石階,叫住了他:“江沅,怎麼突然要走?還走得這麼急?”
李連衣才要來報信,見寶兒母女出了西廂房,也站住了。
沈江沅站在朦朧夜色當中,一身錦衣。
他腰間掛著幾個腰飾,一動叮噹直響。
微微欠身,他笑:“我也不願走這麼急,只是家中突然有事,我快馬回京也好給皇上個交待。”
這分明是說謊,寶兒怔怔看著他,一時間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李朝寧只道他是真有事,也不挽留,只叫他路上小心。
一行人送著沈江沅出了院子,寶兒跟在母親身邊,一句話也沒有說,沈江沅站在車前,又是回頭,見她一臉懵懂模樣,不由失笑,他對著她招手,當著眾人的面,叫了一聲寶兒。
寶兒連忙上前,一本正經地拱手:“祝江沅哥哥一路順風。”
他忍俊不禁,也對著她作了一個揖:“好妹妹,不想嫁就不嫁,自己保重。”
說著再不猶豫,轉身上車,上了車又掀開窗簾對著大傢伙揮手告別,他車上的燈籠映著他的臉,清秀神俊,謫仙一樣的人。寶兒也大力揮著手,馬車很快就絕塵而去。
李朝寧也是以為寶兒不想那麼早嫁人,沒有想到還有別的意思。
攬住女兒的肩頭,還忍不住誇讚:“江南這一行便可看出,江沅這孩子真不錯,值得託付。”
寶兒深有同感,連連點頭:“嗯嗯,真不錯。”
李連衣在旁給她使眼色,冷刀子一樣:“好好珍惜人家吧,祖墳冒青煙了。”
寶兒只等李朝寧先一步進了院子了,期期艾艾蹭到了表姐的身邊來:“是啊祖墳冒青煙了,那你怎麼沒好好珍惜下?要不,現在你再加把勁,給他追回來?給你了!”
李連衣眼皮一翻,舉起手來就要抽她:“看我不抽你,跟誰學的牙尖嘴利的!”
可惜寶兒身子一擰,輕易地就躲了開來!
李連衣追著她要打她,堵著大門不叫她進門,守門的侍衛都看著她們笑鬧,寶兒雖然身上有傷,但是也不妨礙她腿腳靈動,遠遠地跑開,倒是給表姐累得氣喘吁吁,掐著腰呼呼喘著粗氣。
沈江沅一走,寶兒心裡負擔全都放了下去,此時簡直身輕如燕,心情也美得不行。
李連衣指著她:“你給我過來!不打你一頓天天竟說混話!”
寶兒呵呵地笑,也才要走過去,餘光一掃,忽然發現巷口有一道身影一閃而過,她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剛才她跑到這邊時候,漆黑的巷子口裡還什麼都沒有,但是分明就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探出了半個身子在看她!
若是一般姑娘家,早就毛骨悚然,嚇得尖叫起來了。
顧寶錚哪裡是什麼一般人家,大吼一聲誰在那裡,奔著黑影就追了過去!
寂靜的夜裡,微風撫臉。
李連衣顧不得生氣尖叫了起來,侍衛們當即蜂擁而出,然而這個時候的寶兒已經跑出去很遠了,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想起了顧蓮池的話來,他說鳳棲還沒死,他說鳳棲的壞話。
這個被她追著跑起來的人全身的黑,身上還披著寬大的斗篷,他臉上還似蒙著東西,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帽兜里也看不清楚,然而即使這樣,她也猶如做夢一般,瘋狂地奔著他跑了起來!
街上行人不多,到了夜裡,街頭的燈籠也少有幾個還亮著的 ,黑衣人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巷子裡去,是個死胡同。寶兒後背發疼,也是累極。
她怔怔看著不遠處的男子,揚起聲來:“你是誰,鬼鬼祟祟在我門前幹什麼?”
胡同裡面的人揚起臉來,能看見他臉上的獠牙青銅面具,他也似乎在看著她,也似乎沒有。
雖然掩在寬大的斗篷下面,但是身形依稀可辨。
顧寶錚心裡一突突,快走兩步:“鳳棲,是你嗎?”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
男人縱身一躍,狹窄的巷子高牆就變成他雙腿的撐點,他向上爬了幾步,不等她到跟前,抓著瓦檐翻身就跳下去了。很快,追出來的侍衛隊到了她的身後,顧寶錚卻望著死胡同的高牆處,久久不能回神。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夜色漸濃,微風徐徐。
顧寶錚一臉正色,將急著過來拽她的李連衣輕輕拂開。
到了門前,她吩咐身邊的侍衛隊,不許聲張,頭也不回地進了院落大門。
一番打聽,才知道顧蓮池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裡,她大步過去,走了他的門前,發現房門虛掩只輕輕一推,房門就開了。小葉子正在外間給倒著水,聽見動靜立即笑了:“可回來了,我們公子正惦記著小姐呢!”
寶兒上前,顧蓮池坐在桌邊,拿著一卷書,正眼也沒給她一個。
她回身坐下,小葉子送上熱茶,連忙後退,找個由頭就走了。
屋內安靜得很,顧蓮池翻過一頁,終於瞥了她一眼:“怎麼?送了這麼一送,魂都送沒了?”
寶兒奇怪地抬眸:“你說什麼呢?”
他啪地將書扣在桌上,臉色不虞:“我說錯了,照著鏡子看看你的臉,看看魂魄還在嗎?沈江沅這一走可算以退為進,你以為他這些年那小善人的名頭是怎麼來的?真良善能行商?”
顧寶錚回過頭來看他,神色漸惱:“你怎麼總是針對他?江沅哥哥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一股邪火頓時由心肺而起,顧蓮池氣血翻湧:“他是你哪門子哥哥!”
寶兒本也不想與他爭執,尤其在他面前,見他臉色已變頓時改了口,飛快說道:“好好好,他不是你是,行了吧。”
顧蓮池:“你!”
她回話那般快,真是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他一拂袖,桌上的書本連帶著他的怒氣摔落了地上去。
顧寶錚的心卻真不在沈江沅身上,見他發脾氣也不上心,怔怔地不知道想著什麼,好半晌誰也沒開口說話。過了有一會兒,她越想越不對,偏臉過來,只見顧蓮池臉若冰霜,正是盯著她的臉不知所謂,也是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