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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時候,陪伴在她身邊的就一直是鳳起,他騙她也好,他傷她也罷,這個時候分明說要和她會和的那個人,突然沒有回來,她當然好奇。只不過這份好奇在顧蓮池的眼裡,卻別有意味。
他眸光一沉,淡淡道:“他在永安城裡,不會出來了。”
林寶錚哦了聲,繼續追問:“他說他去做最後一件事就走的呀?”
鳳目危險地微微眯起,顧蓮池盯著她的眼睛突然坐了起來:“不要相信他,他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你墜崖都是因為他,他還……”
說到一半到底是沒有說出口,只定定地看著她。
片刻,寶兒先避開了他的目光,躺了回去:“我打心裡不相信他,不過他是個可憐的人,我覺得他有些事情並沒有騙我,至少臨走前對我說的一定是真的。”
她待他仍有警惕之心,顧蓮池心裡一動,皺眉:“他都和你說什麼了?關於我的……”
話未說完,林寶錚已然又趴了過來,她對著他搖著手指,哼哼道:“錯錯錯,他從來沒有提起過你,即使我問他了,他也沒有告訴我,他告訴我的是一件別的事,這是秘密。”
他們之間能有什麼秘密,顧蓮池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不悅地抓住了她的指尖:“忘了他。”
說著傾身過來,在她食指尖上輕輕一吻,定定地看著她。
這一幕也似乎經歷過,寶兒哦了聲,臉紅紅。
她想抽回手指,顧蓮池傾身也拽了她靠前,他突然意識到他和她之間,隔著的是什麼了,起身扯著她順勢又回到了床上去,他的氣息就抵在她的鼻尖上,鳳目微垂:“你信我,還是信他?”
林寶錚大力抽出自己的手,微微後仰:“我誰都不相信。”
他似不以為意,側身躺倒:“好,我已有兩日兩夜沒合過眼,我看你也不困,咱們就來說說以前的事。”
她抱臂以對,嗯了聲,偏過臉來看他。
他目光淺淺,對她勾指。
她端著臉,不肯靠近。
半晌,顧蓮池闔上了眼,呼吸淺淺。
起初她還以為他在醞釀一下說辭,可等了好半天他也沒說出一句話來,她喂了一聲:“說呀。”
他半分動靜都無,她低頭。
顧蓮池一臉疲色,此時臉色略白,他筆挺的鼻尖正對著她的臉,俊美的臉上眉眼似也熟悉,不同於鳳起的感覺,自從醒過來以後,她看見鳳起眼底的那顆淚痣就厭惡,此時看著顧蓮池的臉,她仔仔細細地在心底描繪著他的臉,越來越肯定就是夢中的少年。這種感覺很微妙,看著他,心裡就有點甜。
並不抗拒他親密的姿態,甚至還有點小歡喜。
她慢慢躺倒,枕著自己的手心上,盯著他的臉與他面對面躺著。
片刻,她也抵不過困意,看著看著慢慢閉上了眼睛,她喝的湯藥裡面也有安神的作用,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直到她再沒有動靜,顧蓮池才睜開眼睛,他得讓她相信他,讓她習慣他在身邊,這是最先應該做的事情。
傾身上前了些,他伸出胳膊,伸到她的臉下。
林寶錚叮嚀一聲,動了動。
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她唇角微揚,在夢中還笑著。
圓潤了以後,她膚色更白。
那眼角的鳳凰展翅看著也多了不少入骨風情,他的寶兒和以前不一樣了,顧蓮池一靠近她,難免動情,這才要用力將人攬到懷裡,寶兒卻是睜開了雙眼。
迷迷糊糊的,她盯著他的臉,嗓音略啞:“顧蓮池?”
他嗯了聲,喉結微動。
她半闔著眼,似乎在笑,可不等他再靠近,卻是一腳踹了過來!
一夜好夢,林寶錚美美睡了一覺,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顧蓮池乖乖躺在地上的褥子上睡得正香,她趴在床上看了他一會兒,聽著門外有動靜了連忙閉上了眼睛。果然顧蓮池很快坐了起來,他先走到門前應了一聲,隨即回來推她起床。
她假意才醒,他竟然也知道拿了白綾給她雙眼蒙住,然後親手伺候著她穿戴整齊。
洗漱一番,兩個人都不會梳頭,大眼瞪小眼。
最後還是顧蓮池笨拙地給她擰了一條辮子,飯罷,才帶著她出門。
顧蓮池拉著她的手,出了門,她才知道二人還在趙國的國土上面,並未真正的安全。
這是鎮上的一家小客棧,他帶著她在走廊里走了一圈,隨後走進隔壁屋裡,兩個侍衛長都等著與他商議如何去往福郡和李朝寧會和,顧蓮池走了桌邊站住了。
桌子上面擺著地圖,顧蓮池與侍衛長說著話。
林寶錚左右看看,本來是想走到角落裡坐著,不想一不留神不知踩了誰的腳,差點摔倒,顧蓮池背後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一回手就給她攔住了。
她隔著白綾,抱住了他的胳膊,站穩了:“多謝。”
他單手在地圖上點了點:“走水路吧,走水路比較快。”
林寶錚回身要走,冷不防又絆住,他換了這邊胳膊又攔住她不叫她摔倒,然而這一次她低頭掀開了一點白綾,卻見腳下踩著的不是別個,正是顧蓮池的左腳。
一次是巧合,兩次也是巧合?
分明是故意絆著她,真當她一點看不見嗎?
偏偏他還在人前一本正經的模樣,她向前一步,一隻腳尖踩了上去,然後扶著他身前的領口另一隻也點了腳尖在他鞋面上。有多疼她不知道,只揪著他領口偷笑,顧蓮池面無表情地單手一環,當即扶住了她。
可憐兩邊兩個大男人,看著他們如孩童般鬧著,偏還不敢笑。
顧蓮池任她踩著自己兩隻腳,扶著她還往旁邊走了走,惹得她輕輕地笑。
什麼都想不起來的寶兒,也很可愛的。
他低頭,眼底都是笑意。
其中一個人侍衛長說道:“屬下也以為走水路比較快,正巧京里安排了商隊做掩護,現在也該差不多到了。”
顧蓮池嗯了聲,放了寶兒去一邊,這回真的不回頭了。
林寶錚在一邊百般無聊地坐著,桌子上面有一盤甜糕,她拿起來咬了一口,甜甜的正合她口味,越吃越愛吃,過了能有半個時辰左右,也不知道誰來說誰來怎麼回事的,就知道房門一動,侍衛領進來一個人。
她手裡還拿著甜糕,聽見動靜抬頭。
隔著白綾,能看見一個男子一身錦衣,腰間掛著不少配飾隨著腳步叮噹三響。
他進門來就奔著她來了:“寶兒妹妹!”
聲音柔柔的,人長得高高的。
張口就是妹妹長妹妹短的,身上有淡淡的薰香味道……她心中一動,也站了起來。
一時沒拿住甜糕掉了地上去,林寶錚揚著臉,不確定試著叫了一聲:“嗯……江……江沅哥哥?”
聽見她竟然準確地認出他來,顧蓮池在旁臉色已變。
來人一到她面前,當即將她抱個滿懷:“好妹妹你受苦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船頭坐著兩個人,隨著船身的晃動,偶爾還能聽見寶兒的驚呼聲。
她一身男裝,頭髮簡單束在腦後,白綾覆眼。
坐在船頭,她低頭看著水波,一手緊緊抓著護欄,唇角都是笑意,身邊熟悉的人越多越有安全感,沈江沅此時也和她一樣打扮,只不過他身上的配飾多了一些,他雙腿垂在船外,兩手撐在船內,偏著頭和她說著話。
兩個人很快就熟悉了起來,他在給她講過去的事:“從前我送你的那隻小狐狸,其實是花費了很多銀錢,在別人那裡買過來的,我一眼就喜歡上了,以為你也一定喜歡,有路過的和尚就對我說,施主放了它吧,行善積德。我說我不放,一輩子都在行善積德當中度過,我是人不是佛,那和尚直追著我,說這位施主,你度了它你便是菩薩,你捉了它你便是行惡,這話說得多刁鑽,捉它的人也不是我,我若不買下來怕是早被人扒了皮,養著它有吃有喝,不也是度它了?”
林寶錚連連點頭:“嗯嗯,然後呢?”
他笑道:“然後我給了這和尚點善銀,他說阿彌陀佛,就走了哈哈!”
寶兒揚著臉,白綾下她眉眼彎彎:“這位師傅也懂進退,兩廂得益。”
沈江沅對著她搖著手指頭:“不不不,起初我還很得意,心裡覺得用了少許銀錢,也買個心安理得,將那和尚打發走了,可是後來轉念一想,或許這位師傅,他一開始看見我買下白狐出手闊綽,就是打著化緣的想法來的,也許他的目的本來就不是小狐狸,就是我的銀錢,這樣一想啊呀,他很狡猾我上當了!”
寶兒怔了下,很明顯她想不通:“也許是你想太多呢,出家人想化緣,會直接說吧?”
他點頭:“也許,這一路上沒有別的事情我就琢磨這件事,我本就一介商人,行的是利不是善,想到平白上了人當有些在意,後來又生出些別的情緒來,還想這和尚化緣就說化緣,不繞彎子直接對我說了,我也不差那點銀錢,給了他就是,這麼一來又覺得和尚愚蠢至極了。回燕京的路上沒想到又遇見那和尚了,彼時他在花鳥早市上,用僅有的銀錢買了兩隻鳥兒,然後我親眼看著他給放走了。”
沈江沅仰著臉,看著空中的朵朵白云:“這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因他而生出的那些念頭都是小人之心,上前和這大和尚打了招呼,結果他已經把我忘了,提起小狐狸了,他沒想起,這位師傅僧衣上都是補丁,現在想起來我還記得,他對我說,越是索取,就越溝壑難平,越給予,越是怡然自得。世間本無對錯,苦的根源在於得,當你明白一切聲色貨利皆如鏡花水月,心便常空寂,人便無煩惱。”
說著,他對著天上的雲朵,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林寶錚也學著他的模樣念了一遍。
沈江沅回頭便笑:“你看,所以你記不記得從前,有什麼關係呢,想多了都是白煩惱,順其自然就好。”
她笑,覺得和他談天說地地很舒服:“嗯,你說得對,我也是這麼想的。”
此時她們坐船借著沈家行商做掩護趕往福郡與李朝寧會和,沈江沅見她一眼就認出自己很是高興,兩個人很是投緣,在艙里見顧蓮池他們一直在商議正事,就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外面湖面風不大,但是很涼慡。
林寶錚有點怕水,不敢太往邊上去,她雙手都扶著護欄,往裡坐了坐:“這種感覺很奇妙,不記得從前,就在夢裡能對過去窺探一二,我最近也發現我過去可能有些未了的事,因為總能夢見,現在想想說不定我欠了些人情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