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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反應慢了一拍:“他一天沒吃東西?”
紫玉嗯了聲:“還有啊……”
她回頭看了眼,確定沒有人在樓上,這才傾身過去湊了寶兒的耳邊耳語了幾句。
寶兒手裡的饅頭立即掉了下去:“我表哥沒走?”
紫玉攤手,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說拿食盒出來的時候,忘了拿筷子,回頭去取的時候,灶房裡兩個丫鬟正說著閒話,其中一個說寶兒病氣重,都傳給大公子了,這個時候那邊院裡正是人仰馬翻,李厚讓人來取過兩次熱水了。
說是也燒起來了,聽口氣病得不輕。
聽她這麼一說,寶兒又吃不下去了。
顧蓮池的臉色有多差,她也看見了。
想必這個時候,大家看待她就像看待一個能動的傳染源一樣的吧!
不知道顧蓮池看著她趴地上打滾時候是個什麼樣的心情,不知道他看著她胡鬧時候有沒有想過打她,不知道他得知被自己也過上了病氣時候,又是什麼樣的神色。
就是因為這個,他才不叫她回表哥家的吧!
也幸好她沒有回去,就像他說的那樣,表嫂生產在即,昶兒還小,風寒這個病說重不重,說輕還能害死人,她真是個害人精了!這時候他院子裡一定有很多很多人在圍著他轉,郡王府上下,哪個不知道,他是信陵君唯一的兒子,半分差池都不能有的。
勉強喝了兩口湯,半個饅頭都沒吃下,寶兒讓紫玉將小狐狸提了外面去,一頭栽在了床里。
小青就坐在大床的角落裡,看著她似笑非笑。
她伸手去拉小青的手,啪地把它翻了個個,哭臉對著自己了:“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小青的哭臉也無非是一雙向下的彎月,垂在她肩頭的兩個長長的辮子打著結,是寶兒親手編的,她最近學會了編頭髮,無事的時候就給小青編辮子。
編的次數多了,也像模像樣了。
紫玉出去又回來了:“外面好冷啊,眼看過年了,今年很是沒意思。”
是很沒意思,一家人都不能在一起有什麼意思呢?
顧寶錚的指尖,輕輕撫著小青的胳膊,聽著逐漸靠近了的腳步聲,又一把將人偶抱在了懷裡:“外面有什麼動靜嗎?”
紫玉瞪眼:“沒有啊,什麼動靜?”
寶兒伸手往顧蓮池院子方向指了指:“那邊,你去看看,看看他怎麼樣了?”
紫玉得令,連忙一溜小跑去了。
燭火跳躍,寶兒坐了起來。
她伸手點著小青的哭臉,微微嘆著氣,自言自語地:“我是去還不去呢?我真是要害死他了……”
屋裡很溫暖,她穿得少,這兩天翻來覆去就是一直睡,到了這大晚上真是一點困意沒有了,下地穿了大棉袍,對著鏡子又套上了外衫,寶兒將小青放回床里。
臨走前發現這人偶還是一張哭臉,看著礙眼又將它翻了過來。
拿了顧蓮池的斗篷抱在懷裡,她坐在一樓等了一會紫玉,這傻丫頭果然回來得很快,只說顧蓮池服了湯藥,嫌鬧誰也不許在跟前,也就喜童一個人看顧著,此時應當是睡下了。
睡下了?
吃東西了嗎?
退熱了嗎?
寶兒低頭看著斗篷,在那翻毛上摩挲了兩下,忽然站了起來:“那什麼,我去把斗篷還給他。”
其實她也是病著,虛了一天了,這時候就是一時間忘記了,沒事人一樣了。
紫玉伸手一摸她腦門,直晃頭:“我地小姐啊,你現在也有熱,還是上樓吧,都說這病氣傳出去啊就好了,他都病了,你就不要過去了,要想送斗篷,我給你送過去就是了。”
寶兒淡淡瞥著她:“哦,我去怕把病氣帶回來,你去就不怕了?”
紫玉斜眼:“說什麼呢,你是小姐我是丫鬟,從小皮就厚實,我在小姐跟前都不怕過什麼病氣,到他那邊就怕了?跑個腿而已,像這樣的事不用小姐親自去,我去。”
寶兒:“……”
眼看著紫玉自告奮勇真的伸手來拿斗篷了,她連忙站起來了:“別再多生事端了,在樓里等著,我去去就回。”
她故意板著臉,轉身就走。
紫玉誒了一聲,還要說什麼,她人已經出了小樓。
院子裡燈籠星星點點,走出來被風一吹才覺得身上些許的涼,她又發了一身的汗!
可也顧不得這些了,寶兒腳步匆匆,原來是想儘量避著些下人,不想顧蓮池早有令在,厭煩鬧騰,人都攆走自在去,根本沒有半個走動的人影,他院子裡也燈光昏暗。
她加快腳步到他門前,想了想抬頭敲門:噹噹當。
半晌也沒有人應聲,寶兒伸手一推,裡面插上了。
她繼續敲:噹噹當。
這回裡面有動靜了,喜童的聲音由遠至近:“誰?”
她不敢大聲張揚,靠近了些:“我。”
也是聲音不大,喜童沒聽清,這個時候了,顧修帶著老管事才走,寶兒還病著。到這院裡來進門需要敲門的能有誰,無非是下人而已,喜童正是不耐煩脾氣上來了,對著門外就叫罵了一聲:“滾滾滾,什麼事明天再說,吵醒了大公子有你受的!”
寶兒:“……”
她愣住了,隨即怒氣上涌,再顧不得別的一腳踹了過去!
這姑娘所有的力氣都用來踹門了,咣地一聲,還沒踹開,一見有人踹門裡面的喜童卻是反應過來,連忙來開,冷不防她第二腳到了正踹在他的心窩子上面,直接給他踹翻了去。
喜童抬頭一看是寶兒,臉就白了:“寶寶姑娘,你怎麼來了?”
顧寶錚鼻音還很重,嗓音沙啞:“我來問問你家主子,這郡王府到底有沒有我的容身之處,連你都能隨意罵我了?”
喜童顧不得身上疼痛,連忙跪地求饒:“寶姑娘饒命!王爺和管事才走,你還病著,我以為是哪個沒長眼的又來擾我們公子清淨,這才……真不知道是你啊!可饒了我這一次吧,好姑娘!”
寶兒這一病,可是脾氣見長。
她也是才退了婚,又離了親娘,窩著火呢!
此時一想也是,借喜童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對自己叫罵,尤其這一腳,若不是沒力氣了,他可好不了。也是急著進去看顧蓮池,掉頭就往裡走:“蓮池哥哥怎麼樣了?”
喜童見她不追究了,可是鬆了一口氣。
他起身關上了房門,立即跟了寶兒的身後:“不太好,也染了風寒,才退了熱睡著了。”
一聽就和她的症狀一個模樣,寶兒心裡愧疚,快步進了裡間去:“我去看看他。”
喜童連忙接過她手裡的斗篷,知趣地退下了。
裡間燭火跳躍,昏暗的光線下,能看見顧蓮池微微起伏的呼吸,比平時要重。
顧寶錚輕輕走了床邊,這就坐了下來。
顧蓮池仰面躺著,他兩臂都在被外,其中一個手上還包紮著藥布,抬眼一看真是臉色蒼白,眼底一片青色。也才不過這麼一會兒,就覺得他變了一個人一樣,半分意氣風發都無。
都怪她,都怪她。
寶兒紅了眼圈,拼命睜大眼睛看著他:“蓮池哥哥?”
她聲音很輕,本來也沒期望能有人回答她,可面前的這個人,卻似乎在夢囈一樣,嗯了聲。
寶兒看著他纏著藥布的手,更是動容:“蓮池哥哥。”
這一聲,真是實心實意的動容。
緊接著,顧蓮池突然睜開了眼睛,他對於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寶兒,一點都不意外。只不過打眼一看就對上了這姑娘紅得像兔子的紅眼睛,無奈地嘆了口氣,一開口嗓子也啞了些許,:“哭什麼?又怎麼了?”
不問還好點,這一問,人直接撲過來了。
寶兒:“都是我不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寶兒是被喜童叫醒的。
她昨天晚上過來探望顧蓮池,發現他病得很重,就連呼吸都和平時不一樣了,很是內疚。所有的情緒就在他開口問怎麼了的時候一觸即發,徹底哭紅了眼睛,她心底的那點委屈,無非就是源自於退婚時候感受到源自於沈江沅的欺騙。無非就是源自於她娘和表姐的的遠離,表哥又不在身邊,只一個郡王府讓她一個人留下來住,潛意識有些惶惶不安而已。
這一哭,似乎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
明著像是對顧蓮池愧疚,撲了他的身邊抱住他一隻胳膊就開始哭,後來連點原因都沒有了,就是一直哭,她只記得他側過身來,將她摟在了懷裡,一手還揉她頭髮來著。後來哭得眼睛疼,顧蓮池讓她仰面躺著,那隻還帶著他病氣熱著的手就覆在了她的眼睛上,再後來,她安心得不可思議,就睡著了。
她睡覺不老實是真的,只不過這一夜竟然連個夢都沒做,睜開眼睛一看自己的造型也橫過來了,幾乎霸占了他整個床了。騰地坐起來,顧寶錚左右看了看還有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怎麼了?”
喜童指了指外面,外面已見亮色了:“寶姑娘,起來吧,要是睡到大天亮,一會兒你表哥來了看見你留宿在這,那就糟了。”
這麼一說,寶兒連忙下床:“怎麼不早點叫我啊,我睡了很久嗎?紫玉沒來找過我?”
喜童拿鞋過來給她穿上:“現在回去就來得及,院裡還沒有人起,紫玉我已經告訴她了,再怎麼說,姑娘也大了不像小時候,不好敷衍就說晚上又熱起來,翠環在這邊照顧你了,沒讓你回去,你回去可讓她那長舌頭有點門,別胡亂嚼。”
寶兒站起身來,只覺神清氣慡,自己的病似乎全好了!
她根本就沒注意到喜童說什麼,雖然也不太在意小節,但是也知道自己留宿在別處是萬萬不能叫別人知道的,沈江沅就是個例子,因為和他在樓里吃酒,婚事就這麼來的。
天也才蒙蒙亮,外面還冷得很,喜童拿了斗篷又給她裹嚴實了。
寶兒往出走,這才想到一個問題:“誒?蓮池哥哥呢?”
喜童臉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他嗯……他在外面榻上睡著,才退熱。”
說話間兩個人已然走了出來,顧蓮池果然就躺在外面榻上,燭火已經快要燃到了頭,噼里啪啦直跳著火花,他蜷縮著半個身體,側身躺在榻上,蓋著厚厚的被子。
寶兒上前,低眸看著他。
即使是病著臉色灰白,他眉眼間也依舊有如山水潑墨,淡雅清絕一樣的線條,勾畫出顧蓮池精緻的容顏,她想不到別的詞彙來描繪他的臉,只這兩年,越發覺得他一年比一年好看,更盛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