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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未說完,趙奚已經過來打圓場了:“是了,蓮池是什麼人,郡王府哪能娶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都胡亂傳的,當不得真的!”
顧蓮池回眸看他,越過他的肩頭又對上李靜躲閃的目光:“不,蓮池的確已經娶妻。”
什麼!
驚得趙敏一時失言:“那個無鹽女?”
顧蓮池臉色頓沉:“她並非無鹽。”
這些流言都是從哪裡傳出去的,他心中有數。
本來是想大庭廣眾之下,遏制流言,質問李靜的,但是她臉色通紅,羞愧得直發脾氣,一介女流,他無意再糾葛下去,冷冷目光只稍做停留,轉身就走。
一干人等都愣住了,趙敏才還因為他能過府歡喜,這會兒卻是緩不過神來。
趙奚也趕緊讓人扶住了借酒撒潑的李靜,追過來送他,可惜顧蓮池腳步偏快,出了趙家大門,直接上了郡王府的馬車匆匆離去,名利場上多是爾虞我詐,他還不夠強大,否則哪還有人敢無端生他的事。
在街上轉了一圈回到郡王府時候,已經有人在等他了。
顧蓮池一下車,翠環就過來說是去臨水的人回來了,他快步走進,來人又迎出院裡,當即跪在他的面前:“回大公子,有消息了,夫人帶著小姐離開了臨水,這段時間一直在晉陽城。”
寶兒的確有段時間沒給他來信了,說好的不離開臨水呢?
顧蓮池當即皺眉:“未滿九個月,她去哪了?”
來人知道他問的是誰,當即回道:“汝陽城的難民有不少流動到晉陽城的,她們在城裡坐診,配合沈公子行善事日日布施,有一個多月了。”
顧蓮池轉身就走:“給我收拾東西。”
喜童連忙跟上:“主子,這是要幹什麼去?”
前面的人頭也不回。
他先還奇怪,寶兒這段時間怎麼沒有動靜了,卻原來早離開了臨水了,非但離開了臨水,還和沈江沅一起行善去了,如何能忍!叫了喜童收拾了細軟,顧蓮池給顧修留了一封書信,這就連夜出了燕京。
如今國主才登位,一時間不可能恢復元氣。
之前因為戰爭百姓流離失所,如今只能慢慢整治,顧蓮池帶著喜童出了燕京,直奔晉陽城,一路上越往南難民越是多,他冷眼旁觀。越走天越暖了,等他們到了晉陽城時候,卻是撲了個空,李朝寧已經回了臨水,但是林寶錚卻是跟著沈江沅的商隊走了,還好小葉子給留了消息,順著路這就往回走,又回到了汝陽城。
舟車勞頓,趕路趕得急,喜童水土不服折騰了麼一出當即病了。
之前走過汝陽城,也未曾注意到有沈家的商隊,到了驛站一問,這才知道沈家商隊即將離開汝陽,這會不知道走還沒走。
再三錯過令人焦躁,顧蓮池讓人顧著喜童,隨即扯了一匹馬出來,騎馬上了街,問了街上好幾個人,得知沈家的商隊才在北街布施來著,他快馬加鞭,直奔北街。
街上行人不多,多是難民。
北邊最偏僻的一條街上,果然架著大鍋,男人勒住韁繩,在狹窄的巷口翩然下馬。
遠遠地,在隊伍的最前面,一眼就瞥見了林寶錚,她身穿青衣,臉邊擰著她兩條辮子,一點飾物都無,沈江沅就站在她的身邊,二人一個拿碗,一個盛粥配合得倒是個好!
來領粥的人真是不少,隔著人流,也不好過去。
分明都嫁人了的人,梳什麼辮子!
說好的不離開臨水,要為她爹守孝,孝期未到,為何離開!
三個多月消息全無卻和沈江沅一起,此時二人站在一起,他為她夫,又為何站在一邊!
顧蓮池牽馬走近,他不經意衝散了難民的隊伍,當即引起了一陣騷動。
……
第一百九十三章
萬里無雲,空中的日頭烈得很。
北國恐怕已經進入秋季了,然而南邊的城裡都還是多雨的季節,難得有一日好天氣大鍋的前面,林寶錚拿著碗,沈江沅給盛著皺。難民排出去老遠,她似有心事,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意。
沈江沅瞥著她的臉色,接過她手裡的大碗來:“怎麼了,累了?”
她嘆氣:“不是。”
他笑:“那是著急了?我就說了,就算咱們日夜兼程趕到燕京,恐怕三月之期也過去多半,你回去幹什麼,現在又非得來施粥,看你三個月不能往返,怎麼給你爹守孝。”
寶兒低眸,再拿一碗:“我想跟著商隊回京是想去看顧蓮池,京中才穩他也出不來,現在流民遍地,我如何能視而不見呢!”她的鼻尖上已經有了汗意,“ 我是覺得戰亂並不能給百姓帶來安居樂業,相反到處都是流民,想必趙國也是如此,那豈不是;兩敗俱傷?老百姓的日子並不好過,給他們一碗粥,又能堅持多久呢!”
沈江沅笑,看著她眉眼柔和:“你說得對,解自己的心寬而已,並不能堅持多久,也是因為如此,你看那些難民多是習慣了這種施捨,若不是不吃這口飯就得餓死,誰願意這樣過日子呢!”
說得也是,寶兒回眸。
難民里多是衣衫襤褸的人,他們的臉上多半都是麻木的。
不遠處的中間隊伍當中,她不經意地瞥過去,目光落在一個人身上,卻是定住了一般。
他身上穿著常服,雖然並不華貴,但是和那些難民比起來,自然扎眼。
街上的流民多有痞氣,然而被他衝散,卻誰也不敢上前,顧蓮池臉色陰沉,一身戾氣,他眉眼間都是冷冽之意,緊緊盯著林寶錚,一瞬也不曾離開。
她當即呆住了,喃喃道:“莫不是我太想他了,眼花吧?顧蓮池?”
沈江沅還只當她說笑,抬起臉來:“他遠在天邊……真的是他!”
二人都不敢置信地看著來人,有驚有喜。
來人卻無喜色,顧蓮池見林寶錚看見他了,當即頓足。
他牽著馬,站在兩丈開外的地方看著他們,目光不善。
沈江沅別過臉去,在寶兒背後偷笑:“你看看你看看,他看著我那是什麼臉色,這回你也不用跟著我回燕京去找他了,你還是想想怎麼把他哄好吧,想必是誤會了。”
林寶錚此時已經什麼也聽不見了。
她先還牽強的笑容立即變大,回手放下了粥碗:“江沅哥哥,我走啦,不和你一道啦!”
說著大步朝著顧蓮池小跑了過去:“顧蓮池!你怎麼在這裡!”
她大大的笑臉,由遠至近。
顧蓮池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落在沈江沅的臉上,沈江沅也不解釋,只對他抱拳,愜意地笑笑。他只等寶兒到了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轉身就走。
林寶跟著他才走了幾步,忽然想起自己的細軟還在沈江沅的車上,當即拽住顧蓮池:“等等,我東西還在他車上。”
說著對著遠處一輛馬車晃了晃他的手。
她也不掙脫,只輕輕地晃,幾個月沒見了,還有點小女兒家的嬌羞。
顧蓮池臉色稍緩,拉著她手走向馬車,沈江沅的小廝迎了過來,他把韁繩交於他的手上,卻是吩咐道:“讓車夫送我們去驛站。”
說著帶著寶兒上了車。
沈江沅在一旁點著頭,他的小廝也連忙應下。
車簾一放,馬車這就奔著驛站行駛了過去,車內的顧蓮池一把抓過寶兒手腕,不等她坐穩,當即給人拉了面前。他右手一攔一拽,她就坐了他的腿上。
林寶錚耳根發熱,稍微坐直了一些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在這裡呢?”
顧蓮池面色不虞,扣住她腰身,聲音淡淡的:“你先告訴我,你怎麼在這?”
她坐在他的腿上,自然不比他矮。
寶兒捧住他的臉,仔細盯著他的眉眼:“怎麼了?你看見我了,不高興了?”
他如何能高興得起來,顧蓮池才要開口,她軟軟的唇便已貼在了他的唇上。
蜻蜓點水,林寶錚高高興興親了他一口,然後後仰又是一個大笑臉:“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不能離京嗎?”
眼底全是歡喜,是見到他的歡喜。
這些歡喜像是一抹亮色,將他心頭陰暗擦亮。
顧蓮池的注意力被她眼睛吸引了過去,伸指輕撫她的眼角,聲音已經柔了下來:“眼睛好了嗎?什麼時候的事?”
寶兒眨眼,眉眼彎彎:“早好了,不告訴你還想給你一個驚喜來著。”
這可不是驚喜,這是驚嚇,他緊緊將人擁住,直在她耳邊摩挲著:“得虧是我來了,你這要和他幹什麼去?不是說不離開臨水麼,九月孝期可是到了嗎?”
林寶錚耳邊直痒痒,嘻嘻地笑:“勞煩您老人家掛心啦,孝期昨日才到九月。”
他板起臉來,露出臉來讓她看見自己臉色:“之前也是到了九個月,才出的臨水城?”
寶兒語遲遲:“呃……”
顧蓮池見她目光閃躲,疑心更重:“還和沈江沅一起,出了晉陽城又來汝陽城,他引你出來的?嗯?”
她小聲辯解:“誒呀不是……”
他冷嗤一聲,別過臉去。
林寶錚抬眼看見,雙手又來捧他的臉:“你就別問了不行嗎?和江沅哥哥沒有關係的,是我先和我娘離開臨水城,才遇著他的,街頭到處都是流民,娘於心不忍到處行醫,我……”
顧蓮池臉一動,就掙開了她的手:“說沈江沅,你和他在一塊幹什麼?”
他臉上還有餘怒,顯然是氣得不輕。
她這個小心眼夫君小心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糊弄也不好糊弄,寶兒從他懷裡掙出,坐了窗口去,掀開窗簾能看見街上還有流民,多少都是衣衫襤褸,沿街乞討。
林寶錚背對著他直哼哼著:“你還問,還不是因為你?”她直望天,“我在臨水城守孝,每日給我爹寫信,心裡又掛念你,我也不知道我娘到底是怎麼想的,她一會兒說心裡有我爹就行了遵守這些沒有用的俗禮沒什麼意義,一會兒又說守孝也挺好的,拖著你幾年也好能看清你心意,我覺得我既然守孝了,就得尊禮,結果流民往南,還沒等我想好我娘就去了晉陽城,我尊禮就是,想這九個月不見你就是了,等到了日子就去燕京看你,遇見江沅哥哥是意外,那些人都太可憐了,我能出一份力不是很好的麼,他說他能帶著我回燕京找你,我才跟著他的,人家想去找你你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