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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兒和表姐在一起玩著木牌,聽見動靜兩個人都豎起了耳朵,李清止抱住了寶兒,給自己壯膽:“沒事,寶兒不怕。”

    寶兒才不害怕,她仔細聽著動靜,揚臉說道:“寶兒不怕,要是壞人來了,我就給他打跑!”

    姐倆在榻上也不下地,約莫著沒動靜了才鬆了口氣。

    可外面人才不消停,不過片刻,就咣咣開始砸門,不多一會兒,一個壯漢竟然直接撞破了門,摔了進來,緊接著院子裡吵嚷起來,男女老少竟然什麼人都有,這屋裡點著燈,一個婆子指著這邊就沖了過來。

    寶兒在屋裡,房門被人推開的時候,她抄起了手邊的雞毛撣子。

    李清止眼見著進來的是個婆子,頓時叫嚷起來:“你是什麼人!三更半夜私闖民宅意欲何為!”

    那婆子進屋左右看了看,陪著笑臉道:“我們是來接寶小姐的,老夫人說了,再怎麼說也是我們常家骨肉,男女都該放心尖尖上的,也是沒見過自然惦記著,我們將軍可憐老太太牽掛小姐,特意讓我們來接。”

    此時家裡只有姐妹二人,李清止眼珠一轉,頓時緩了緩臉色:“姑父的確是說了讓寶兒也去,可不是說明天麼,我姑姑去旁邊鄰居家送東西了,片刻就回,就算來接,也明日再接吧,好叫我們說一晚上話。”

    她故意這麼說當然是拖延時間,可寶兒才不配合,對著這婆子就豎起了雞毛撣子:“什麼寶小姐,我不去!”

    本來這些人來,就是來搶孩子的,那婆子一臉笑意又是上前兩步:“小姐千萬別這麼說,你祖母可想你呢,來,這就跟咱們去吧,你娘將來也是要去的,你那家裡還有姐妹弟弟,見了就知道親熱了!”

    寶兒瞪眼:“我不去,我娘說了她也不去,你們快走吧!”

    本來朝寧就是故意指使走的,怕鬧起來不好看,此時機不可失,婆子招手叫了男人進屋,指著寶兒就讓人過來了。李清止急得不行,只管扯著嗓子大喊救命,寶兒就在她的前面,揮著雞毛撣子不叫人上前。

    可她力氣再大,也掙扎不過三四個小廝合圍。

    到底是個孩子,雞毛撣子都打折了,惱怒不已:“我不是什麼寶小姐,離我遠點!”

    李清止也是抱住了寶兒的腰身,直往後拖:“你們這是幹什麼,平白的來搶孩子嗎?要想給寶兒帶走,就先把我打死,不然誰也別想好了!”

    年僅十歲的孩子,平日也是極其愛美的,今年年初的時候她生辰,朝寧送了她一朵珠花,此時就戴在頭頂。再怎麼說也是個女孩,婆子見男人們不好動手親自過來撕扯,動作間就給清止髮辮間的珠花扯落了去,小姑娘也是發了狠了,抽出手來摑了婆子一嘴巴。平日都是老夫人身邊的人,這婆子也是就想著給孩子搶回去邀功,別的人哪能放在眼裡,臉上挨了一下子,回手就打了清止兩下,雖說是只推了肩頭,可從小到大李清止哪裡受過這個,當即就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喊著救命。

    寶兒卻是倔強不哭不鬧,發了狠撞在一人當胸,給人撞開了去。

    桌子椅子地上原本不多的東西都摔了個遍,正是鬧著,房門一響,一個光頭男人突然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小寶兒一見到他,頓時站著不動了。

    那雙倔強的眸子裡,也開始蓄積了許多的淚水。

    委屈頓現,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十三叔!”

    而原本不明所以的林十三,見著她的淚水怒意頓現,反手關上了房門。

    第十九章

    李朝寧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了戌時三刻了。

    李厚在前面給她提著燈籠,樓子裡的姑娘已經沒有大礙了,兩個人行色匆匆都擔心著家裡兩小隻。推開自家院門,發現房中燈火還亮著,在外面一看竟有一個男人的身影映在窗戶上,都嚇了一跳。

    可急忙到了門前,等推開房門了,更是吃驚。

    朝寧的目光四處尋找,卻不見女兒和侄女,跪了一地的人,唯獨顧修就坐在桌邊。

    他隨手翻看著桌上的糙本心經,側顏在燭火的掩映下,更顯冷漠。

    李厚更是沖了裡間去:“寶兒!清止!”

    哪裡還能有人呢?

    女人信步上前,走了桌前放下藥箱:“發生了什麼事情,孩子們呢?信陵君怎麼在這?”

    男人聽見她的動靜這才轉過身來,書輕輕放在桌上,冷冷道:“孩子們讓十三帶走了,至於什麼事,你問她們吧,問問她們都幹了什麼好事!”

    他一開口,跪了半天的婆子頓時連連磕頭:“夫人饒命啊夫人饒命,都是因為您這說什麼也不進門,將軍怕小姐跟著您吃苦才叫我們來的,原是想著先將小姐接過去,等夫人想通順了再來接夫人的,我們也都是奉命行事啊!”

    常生再不是人,也不可能如此反覆。

    李朝寧何等聰慧的個人,只聽她這麼一說,便知道她在說謊。

    她上前一步,咬牙道:“你們將軍讓你們來的?”

    婆子連聲應下,老夫人的話,將軍從不違背,來之前就說了,到時候只管說是將軍的意思,也好叫外面的女人絕了心思。她一口咬定就是常遠山的意思,反正到時候老太太一哭一嚷,兒子只能背鍋。

    朝寧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語調平淡,回頭只叫了侄子過來,才厲聲說道:“李厚,你這就去常家敲他們家大門,鬧得動靜越大越好,給常生叫過來,讓他看看他的狗奴才,都幹了什麼好事!”

    屋子裡面一地狼藉,清止的珠花散落一地,她能想像之前的場景,心如絞痛。

    幸好十三和顧修及時趕到,不然孩子都被她們搶了去,她目光灼灼,直瞧著那婆子低下了頭去。誰也不敢吱聲,後面幾個男人早被十三痛打了一頓,此時胖頭腫臉跪著,眼見著信陵君一插手,更是大氣不敢出一口。

    李朝寧來來回回在他們的面前走過,用手指著他們抿唇不語。

    如果她哭她鬧她趁機在他面前示弱,恐怕還不足為奇,可就這個時候了,她氣度尤在,分明就是長得那樣溫婉的一個人,卻不知是如何的爹娘能教出這樣剛毅的女兒,連他都不由佩服。

    看寶兒就能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是非黑白,她都非得問個清楚,顧修在旁冷眼相觀,目光落在她的後頸上面。

    江淮多出美人,無須置疑的,李朝寧也是美人,可她的美,並不在表面眉眼,而在她話里行間,在她的骨子裡。

    此時女人綰著長發,在後面只能看到她露出來的少許後頸,膚色如雪。

    男人別開目光,重新翻起了醫書。

    阿青是他唯一的丫鬟,至今為止也是他唯一有過的女人。她比他和十三都大三歲。因為都一起長大的,對她自然與別個不同。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情,從他執意抬了阿青進門,與沈家決裂,再到阿青落水沈曼為救她差點溺亡,那時阿青早產過世,給他留下了蓮池和難以填補的缺憾。

    他只不說而已。

    有多久沒有注意過身邊的女人了?

    顧修垂眸,合上醫書,只覺疲憊。

    片刻之後,李厚真的將常遠山帶了來,在路上少年已經向他說了來龍去脈,男人閉口不言,進了屋裡看見一地的落珠和榻上的亂,再難以控制怒火,伸手提起了個小廝:“誰叫你們來的?嗯?”

    顧修在旁,他甚至還抱著一點點希望,倘若是沈曼胡鬧……

    可惜一眼瞥見旁邊還跪著母親身邊的婆子,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見他目光,那婆子只撲過來抱住了他的大腿:“將軍饒命啊,我們是來請寶小姐的!”

    只氣得他五臟六腑都要炸開,常遠山幾乎是下意識的抬腿,一腳竟將人踢遠了去,也不知死活。

    李朝寧抱著雙臂,站在他的面前:“從前我嫁給你的時候,是想白頭,現在你有了別個,我也不挽留,兒子已經給了你,白頭你叫我放一百個心,晚上就來搶孩子,你是想逼死我嗎?”

    他當即撇下小廝:“你知道斷然不是我讓來的!”

    朝寧目光灼灼:“婚書已退,我們娘倆想過消停日子,你若連這個都做不到,算我白看了你。”

    常遠山指天為誓,女人甩開了他的手。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在後面看著二人動作,只覺刺眼。

    像是小兩口在鬧彆扭,這個認知更是讓人心有不快,顧修霍然起身,這就走了兩個人的面前。

    他一把鉗住了朝寧的手腕,給人帶了自己胸前來:“既然婚書已退,便無干係,這個女人從今往後便是我郡王府的人了,少來囉嗦。”

    說著攬過她肩頭,這便要走。

    可惜李朝寧卻是全無配合,她甚至掙開了他的鉗制,回身怒目以示:“信陵君這話說得好唐突,平白的叫人多心,什麼叫郡王府的人?敢問我是郡王府的什麼人,你又將我當做什麼人?合著你們有權有勢高高在上,就不把我們當人了?我要留在燕京城,就非得靠著誰了?”

    女人難有惱怒時候,眉眼間都是冷意。

    李朝寧撇下他們兩個,回身到桌前打開了藥箱,箱子的底部有暗格,一長盒子靜靜躺在裡面從未打開過。

    她伸手拿了出來,當著兩個人的面打開,露出了裡面半個玉如意來。

    瑩潤的玉色,下綴一靈牌。

    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拿出來,朝寧抿起耳邊的碎發,舉了兩個人面前:“曾祖父鄭安,曾隨侍太祖皇帝,幾次救駕,欽賜靈玉金牌賜姓國姓李,祖父李齡在太醫院行走,素有神醫之稱。後有我爹李行我兄李焯隱世行醫,為了救濟黎民百姓,為了趕赴戰場散盡家財,誰人出生能高誰一等,不過是想帶著孩子平常度日,難不成還叫我到御前求個旨意來,再立門戶?”

    太祖皇帝御賜的靈玉金牌,豈非是誰人能受的?

    竟是鄭安之後,眾人皆驚。

    年輕的女人一身傲骨,眼看著靈玉面前兩個男人都跪了下來,又伸手來扶顧修。

    她對他輕輕福身:“不管怎麼說,今日還要多謝信陵君兩次相救,貴公子的腿我定當竭力相治,只不過我哪也不去,還勞煩回去讓林大哥將寶兒和我侄女送回來,感激不盡。”

    她的指尖還微微顫慄,可見余怒未消。

    不論什麼時候,即使盛怒之下,也能見她良好的教養。

    顧修不禁唏噓,有這樣的母親,才有那樣的孩子。

    那麼寶兒現在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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