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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厚拍了拍她的手,兄妹二人再無多言,彼此都懂。
紫玉在外面進來來叫她:“小姐,外面有人送來一封書信,說是十三爺叫他來的。”
寶兒急忙轉身。
送信的是營地的一個小傳信兵,書信正是林十三寫的,就在她趕回燕京的時候,他帶著顧蓮池出去平匪離開了營地。他說有一段時間不會回來了,讓她好好照顧自己,並且附上舉薦信一張。
如果可能的話,其實她更願意和他出去平匪。
可是,能進府衙當個差役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若是平時來營地轉轉,上面的人睜一眼閉一眼,就算通融的了。若動真格的,恐怕是聽顧修的靠譜,倘若有一日她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在她十六以後他能招她進營,也能有一番作為。
只是沒想到,顧蓮池竟然也去了。
謝過了傳信兵,寶兒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今日是強忍身體不適,讓小葉子去打熱水,和紫玉換了衣褲,再癱倒在床上的時候,才覺渾身酸痛。
小葉子端了水來,給她泡了腳。
剛躺了一會兒,外面又有小廝說陸離來了,說有東西給她,在後門處等著她。
林寶錚一骨碌下了床,小葉子要跟她也沒叫跟,一個人出了院子。
門外的大紅燈籠下面,少年靠在牆邊,正往這邊張望。
寶兒從門口探出頭去:“陸離,你怎麼來了?”
他當即上前,手裡還拿著一瓶藥:“我才在大夫那拿的藥,你有沒有傷到哪裡?”
寶兒一手接了過來,很是高興:“沒有傷到哪,你放心吧,今天多謝你了,你進來啊!”
陸離很是擔心她,見到她沒什麼事了,才是放心:“我不進去了,公主現在還在府衙,我是偷溜出來的。”
公主?
寶兒還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兩個人一起往街上走去。
陸離跟她講了一遍李靜這個胡鬧公主到了府衙之後是怎麼胡鬧的,原來這小公主趁著選秀之際出了皇宮,她知道府衙在選差役,竟然不限男女,先是好奇,後來越看心越痒痒,竟然上台去了。陰差陽錯的,她對的正是陸成風故意安排給寶兒的那兩個人,直接給她摔下去了。這姑娘到了府衙大鬧了一通,陸成風正小心陪著不是呢!
也是陸離一直擔心寶兒,急顛顛地跑了來送藥。
其實小的時候,寶兒是見過李靜的,只不過那時候還小,分開的年頭多了,就都忘記了彼時。
兩個人走在街上,也一直說著話,陸離也不願意寶兒去做什麼衙役當差,只不過,他更擔心她受傷,偷偷給她換了號牌,也因此看見李靜受傷,心裡還是很愧疚的。
林寶錚心知肚明,卻不說破,只對他道了謝,對他更親厚了一分。
街上人來人往,才轉了這條街,前面突然跑過來幾個人,其中一個半大小子直接撞了陸離的身上,給他撞得摔了地上。林寶錚在旁一攔,這小子身子一滑直接從她臂下跑了!
後面追著他的人也趕了上來,直喊著抓小偷別叫他跑了之類的。
寶兒轉身就要追上去,陸離卻一把拽住了她。
他才摔了一下,腰扭到了,抓住她的手腕,氣息不穩:“寶錚你別去,仔細傷著你!”
少年眼中全是惶恐,寶兒抿唇,卻斷然拂落了他的手,逕自循著捉賊的聲音跑了過去。
陸離看著她的背影,黯然傷神。
只不過,他也不敢耽擱,趕緊轉身回家。
林寶錚腳下生風,跑得飛快。
她在奔跑當中,似乎尋找到了正義和樂趣。
上一次看見捕快捉拿偷兒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她一直跑一直跑,穿過人群,穿過大街小巷,仿佛置身在夢境當中一樣。小的時候,李朝寧帶著她走南闖北,她說,我寶兒終有一天,會變成頂天立地的好姑娘。
是了,就是這樣。
林寶錚過了選,當真成為了府衙的一名差役,每天緝捕案犯和巡街,變成了她的日常。
胡鬧公主李靜在府衙大鬧了一通,陸離回到家中,又因此被打了一通,陸成風也有惱他不該私自更換號牌的意思,當真是用了家法,打得少年去了半條命,一個多月才能下地走路。
李厚年前娶了他老師家的千金小姐,已經搬出了郡王府西院,年紀輕輕進了太醫院,也算小有作為。至於進了皇宮的表姐清芷,在顧修的奔走之下,暫時成了宮裡一名女官,雖然不至於天子面前伺寢,但是毫無自由可言,寶兒總不得見。
這個冬天很冷很冷,聽偶爾能見到一次的鳳棲說,常家的那孩子不太好,似乎要捱不過去了。他說沈曼幾次要來求李朝寧,常遠山卻是不許,他只說是兒不死,是財不散,不叫她去打擾李家平靜的日子去。
趙國的使者本來是要離開齊國的,結果不知道為什麼,病了一場,就暫時留了下來。這幾個月的時間過得真是快,林寶錚每日早起晚歸,又清瘦了些。她在燕京也留意著林十三的動靜,只知道他和顧蓮池各地剿匪,冰天雪地地也沒回來。年關一到,寶兒又長了一歲,日子還是那樣的日子,仿佛一切都回歸到了平靜上面去,毫無波瀾。
林寶錚回到了林家老宅去住,每日紫玉和小葉子都在身邊照顧她,她鮮少回去郡王府,冬天即將過去,春天就快來了,有的時候,她躺在榻上看著窗外的樹,總覺得自己刷地一下長大了,因為懂得了更多的道理。
她在菩薩面前,雙掌合十,期望爹爹平安回來,期望母親安康幸福,期望表姐平平安安早日離宮,期望表哥和表嫂闔家歡樂,白頭偕老。
期望,所有期望都能成真。
第七十八章
街邊的攤販紛紛躲避,林寶錚長腿跑過,像一陣旋風一樣。
前面被追的地痞牛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可少女已經追了他好一會兒,一點也不敢放鬆。早聽說她這個女捕快很是厲害,他不敢鬆氣,生怕一旦放鬆立馬被抓到。他跑過的時候,特意不斷推倒路人,偷空回頭看了一眼,沒看見少女的蹤跡,暗自鬆了口氣。
可想而知,一口氣沒松到頭,少女卻從牆邊空翻而過,他只覺得後心一痛,當即被人踹翻在地。
林寶錚抽了他的腰帶反剪了他的雙手,一腳將人踩住了:“這一路你一共撞倒了四十二個大人,九個孩童,加上你搶的劉老太的銀錢,你猜猜你得賠多少錢?”
牛二疼得直齜牙:“寶姑娘手下留情,寶姑娘腳下留情!我要是有銀錢還能去搶嗎?”
林寶錚拽著他的後脖領一下給人拎了站了起來:“沒有就去搶?趕緊交出劉老太的銀錢!”
她按著他的手腕,大力一擰就疼得牛二叫喚起來,男人也不是第一次被她抓了,知道她力氣大,又一根筋的,連忙告饒:“求寶姑娘放我一馬,銀錢在我身上,你拿走就是。”
兩隻手雖然被反剪著,起初還提著褲子,回頭瞧見少女眉眼,心一動就放了手,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樣。天寒地凍,冬天還未全過去,在這開春之前的三九天,他抖著腿,裡面的里褲都幾天沒有換過的,肚皮上還露出一片肉,一臉的我看你怎麼來拿錢袋的模樣。
林寶錚嗤笑一聲,回手抽出了自己背後的短棍,照著他的胸腰腿跨就打了起來!
牛二怎麼躲也躲不開,跳著腳告饒。
後面跟著的小差役也跟了上前,掐著腰看熱鬧,圍觀的老百姓通通叫好。
這一次不管牛二怎麼叫,少女都不手軟了,一頓亂棍。
好半晌,只聽啪的一聲,一個錢袋從他上衣藏地掉了下來,林寶錚伸手一抄,提在了手裡。
差役小賈明哈哈大笑,上前扭過了牛二來,她隨手將錢袋扔了過來,看他接住了,才笑出聲來:“一大早就有差事真的很不人道,我爹要知道我還沒吃早飯就因為你跑了這麼遠,不打死你算便宜你,不過時間剛剛好,我嫂子應該在等我,我得回去吃早飯了。”
她臉邊的梨渦看起來十分可愛。
小賈明對她連連點頭:“你去吧,我們來巡查就好。”
林寶錚重新背好短棍,看了眼躲在賈明身後的牛二,也對他揚臉笑了笑:“記住,四十二個大人,九個孩童,沒有銀錢,苦工來償。”
嚇得牛二抓緊了褲腰,不敢再動。
日頭都快升老高了,寶兒再不耽誤,轉身往回走。
冬天時候,李厚娶了徐太醫家的千金徐婭小姐,因為是他之前的老師引薦的,開始也稱徐太醫為師,後來徐小姐見了他很是中意,兩個人相處也算合眼緣,雖然她比他大一歲,但是成婚以後,夫妻也算和美。
他們搬出了郡王府西院,在燕京靠近徐太醫家的地方,置辦了一個宅院。
說起來,這個家距離林家宅院不遠,徐婭經常招呼寶兒過去,姑嫂之間關係十分融洽,寶兒經常過去蹭飯。時候不早了,小姑娘腳步輕快,繞過街頭小巷,直奔李厚家。
李厚成婚後,一切家事都有徐婭打理。
兩個人都不喜歡嘈雜的環境,也不喜歡太多奴僕在前,宅院當中,只有幾個丫鬟是她在娘家帶過來的,她平時和李厚在一起時間長了,也最注重養生。一早起來,丫鬟們有條不紊地收拾著東西,擺飯之後,等著她們用飯。
昨天晚上李厚在太醫院當值,並未回來。
等到寶兒一口氣跑到李家,徐婭已經繡好了一個手帕了。
林寶錚進門之前,將自己的衣服仔細整理了下,頭髮也抿了抿,這才敲門進屋。
桌子上面給她留的飯菜,都扣著碗,徐婭在一邊坐著,她從來都是大家閨秀,說話柔聲柔氣,人也端莊,最喜歡打扮寶兒,想讓她變成和她一樣的千金,樂此不疲。
長發綰在女人的腦後,髮絲都沒有一根亂的,寶兒推門而入,對著徐婭笑:“嫂子!”
徐婭抬頭見是她,當即招手:“就知道你要來了,我一直等著你,昨天不是說想吃澆湯包麼,特意給你做了哦。”
寶兒點頭,進門洗手。
平時時候,徐婭輕易都不出門,每次寶兒來都和她講一些外面的趣事。
飯罷,徐婭起身,她的右腳有一點點踮腳,也正是因為這樣才久久未婚,因為這個輕易都不出門。
寶兒才要走,李厚就回來了。
他背著藥箱,一夜未眠的臉上,都是疲憊。
徐婭連忙迎了上來:“回來了,洗手吧,給你留了飯菜了。”
他點點頭,見她起身,連忙按住了她的肩膀:“你腿腳不好,就別起了,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