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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有信叩頭謝恩。包大人復又開言,叫聲:「劉永,你昧良心,責打於你,何以又罰銀子五兩?所罰之銀,入官濟貧。為的是叫你知過自新——上有王法,暗有鬼神!」
包大人名正言順,不但劉永知感,而三班六房,個個點頭心服。包大人又往下叫一人跟去錢鋪,把原銀取還,交付朱有信。外取罰銀五兩,以作公款。又問劉永、朱有信二人:「本官方才的話,聽真了沒有?」
二人回說:「聽真了。」
包大人說:「既是如此,一律放你等huiqu。」
眾人叩謝,下堂而去。公差跟著劉永。出衙取銀。
且說包大人正要退堂,又見自角門進來二人,走至月台。一人挑了擔子,放在廊下,上堂跪下,向上說:「小的將董六兒傳到。」
包大人擺手,公差站起。包大人說:「把那婦人叫上來問話。」公差答應,轉身而行。
包大人往下一看,留神打量董六形色相貌:粗眉大眼,鼻子高聳。燕尾須,年有四旬上下,凶氣滿面,怒色忿忿。
包大人看罷,心內明白,往下就問:「姓何名誰?快快說來!」
那人見問,只是叩頭,叫聲:「老爺,小人世居西江中。姓董名鎧。原是良民,排行六兒,靠擺攤度日。不知為何傳小的進衙?」
包大人一聽說道:「你妻告你。」
董六聞言,就嚇了一跳。
董六叫聲:「老爺。小的妻子馮氏,她偶得氣迷之症,於今半年有餘。小的不知他告狀,只求老爺叫他來當面問明。到底告的是什麼條款?」
包大人說:「本官早已想到,他告你,若要沒理。一來欺天滅倫;二來他必是瘋症。因此才將你傳來,對對口供,便見真假。」吩咐青衣抬過大刑來伺候,眾役答應。
早有人把馮氏帶上,跪在一旁。董六一見,叫聲:「蠢婦,自家有病,就該保養為是。為何鬧進衙門?」
馮氏聞言,氣得渾身發抖,罵道:「天殺的!你這狂言麼!罷了!罷了!算來你我是對頭冤家!」
包大人一聽,大聲喝道:「何用你胡吵?先叫馮氏說來。你在旁。如要爭論,一定掌嘴。」
馮氏叩頭,叫聲:「老爺!小婦人的冤枉之事,鐵石人聞之也要痛惜。我家世居西江,父母俱亡。哥嫂把奴嫁與郝遇朋。丈夫開設成衣鋪,本好貪杯。老實之人,交這不義之徒。董六為人輕狂。夫主在時,引他入內,穿房入戶,好似至親,與夫同來同往,情誼交厚,那知這賊人面獸心,看上奴貌,暗起不良之心。自後同夫終日飲酒,不治果菜,只用姜酒敬他。不上幾月,夫主得了重病,身腫吐血而亡。可憐奴家孤苦,又無伯叔xiongdi,正當天氣炎熱,出於wunài,捨身改嫁;將身價銀數兩,為葬夫主之計。可恨忙亂之中,並沒主意,也無心問及,只得隨行。過數十家門口,及到他家奸miàn,方知是董六所娶。」
話說馮氏說:「我有心不允,更難追悔,身價銀已經花用。
小婦人wunài含忍,將就而過。數載以來,生下兩個兒女。誰料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真正報應不差。前日惡人吃得沉醉而歸,神差鬼使,說出實情。他說:『為奴用盡心機:姜酒爛肺,無人知曉。百日之功治死你夫,諒也不知。夫妻舊情,你疼不疼?』言罷沉沉而睡。小婦人聞言,痛氣交迫。俯思既生男子於世間,全憑忠孝。女生宇宙,貞節為重。不講禮義廉恥,何異於豬狗?當在老爺堂下,難顧兒女牽連,也都付流水。若顧兒女骨肉,前夫不能伸冤。今幸與夫報仇,小婦人雖身至九泉之下,瞑目無憾。我與此賊,恩愛反為仇寇。小婦人惟求老爺伸此冤枉,千刀萬剮,情所願受。」
馮氏訴罷,令人悽慘。董六在旁一聽,急得不顧王法,大罵:「淫婦滿口胡說,儘是瘋言!你就為了吃的穿的,不得如意,也要忍耐,何必對青天老爺亂吵。你該想想我董六打著許多釵兒呢!豈是容易的?你這潑婦瘋癲,告我有何證據?幸蒙老爺寬厚,不曾怪你,由你潑婦亂說。」
只見馮氏氣得面白髮紫,罵道:「囚徒,還敢強辯!鬼神使著你自己說出姜酒爛肺之言,謀死我夫圖奴家。當著清官,尚不承認麼?」
董六聞罵道:「嫌漢子的淫惡潑婦!你的前夫死後,沒有埋葬之資,你央媒人求我,說著願嫁與我。乃是明媒正娶,已經數載,生兒育女。你因在家中衣食不給,氣成瘋疾,裝出鬼魔告狀,說我謀你夫,圖你為妻。有何證據害你前夫?再者你既知我是仇家,就該早告,我問你為什麼嫁了我,又來告我,何故?」
馮氏只氣得打戰,口不能言。包大人心中明白,guyi皺眉,大罵:「潑婦瘋癲!無有告夫主之理。三從四德,全然不知。既知前夫死亡有故,就該早來鳴冤。你既嫁於他,又成仇寇,不是同謀害卻你夫麼?過了這數年,怎麼再來告夫主?料此人又是不趁你心。真象古有句俗言:『毒婦心似鶴頂紅!』」
便叫青衣抬大刑過來。「我把你這刁婦!有心恕你過,猶恐不改,又生害人之心。」
包大人越說越怒,命:「zuoyou拉下,把這惡婦,領到班房,快動大刑!」眾人答應上前,如鷹捉燕雀,不肯容情,拉著往下就走,套繩刑具後跟。
真叫馮氏氣得渾身打戰,急得張口結舌,高聲喊叫:「冤枉我!」喉嚨叫啞,無人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