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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准明白,龐貴妃這是在敲打他,太監再勢大,也不過是主子的一條狗,生死都系在主子身上。
李準點頭。
龐貴妃笑了笑,杏仁眼邊上起了皺。日日靜心保養,也抵不過時光拉朽。李准恍惚間記起,十來年前,眼前的婦人還是個愛熱鬧的性子,看個八哥打架都能笑的前仰後合。愛吃甜果子,又怕發胖失寵,吃兩口便使喚宮人藏起來,夜裡餓的長吁短嘆。
深宮好像一口井,吸乾了她的人情味,把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熬成了石頭。說話聽音,心思藏著,喜怒不形於色。
還好,葉妙安沒進宮來。
想起她,李准心裡突然暖了暖,卻也有點茫然,不知道自己這一步走的是對是錯。
「兩個月,不能再多了。」龐貴妃如是說。
李准鬆了口氣,「是。」
事情敲定,氣氛鬆快了些,萬貴妃和他拉起了家常:「太子這幾日功課讀的緊了,一直念叨著騎馬,你且去看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1]白糖粥的設定來自《金瓶梅》,蘭陵笑笑生
[2]瓦歇檐畫那句話來自百度百科關於景仁宮的建築介紹,連結我一放上這一章就被鎖了,感興趣的請自行搜索查閱,連結就不放了,實在找不到的,可以給我留言,我將連結發給你
[3]本文只是借明代背景,具體內容都是架空,請不要當成歷史故事來看。早在永樂年間,火統就基於元代基礎上大幅改進,在軍中的使用已經很規範了。
第5章 情敵相見
「成日見就是讀書,本宮受夠了!我要去京郊找大伴玩去!」
李准還沒進慈慶宮,就聽見遠遠的傳來太子大吵大鬧的聲音,不禁失笑。他繃了繃臉,腳步輕快地往弘仁殿去。
這廂太子見了他,有如見到再生父母,一個小跑溜了過來,把跟在後面的小內監遠遠甩開,盤領窄袖赤袍都跟著颯颯作響。
「好些日子沒見到大伴了。」太子人到了跟前,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他比李准小了快十歲,個子長得人高馬大,濃眉黑目,卻還是一副小孩的頑劣心性。
李准不自覺帶了長輩的語氣:「殿下不好好溫書,當心明日挨太傅罰。」
太子哀道:「大伴倒是找樂子去了,留著本宮一個人受苦。」
「小的為公,哪裡有什麼樂子。」
二人說著,進了殿。此間規制曲折,與左右連房不同。中設雕紅寶座,畫屏金碧,左右二大鏡屏,鏡方且長,照人頗為真切。[1]
太子擠眉弄眼,做出一副怪表情:「哎,聽說前日大伴娶親了?」
說完,又感慨:「只可惜本宮出不去,不然肯定要親自去送一份賀禮。」一副錯過了熱鬧,心癢難耐的樣子。
李准溫聲道:「宦官哪裡能娶親,不過是找個搭夥的,夜裡暖暖屋子,做不得數的。」
太子道:「連劉寶成那鬼樣子都尋了四五個對食,你又何必自謙。」
本朝內監掌事,對食菜戶之事不是秘聞。憲宗一日問司禮監掌印劉寶成,「汝菜戶為誰」[2]。劉寶成一連娶了四五個,竟一時不知該答哪個,成了宮中笑話。太子不好好讀書,對著這些八卦倒是熟悉的很。
李准笑了笑沒答話,太子繼續鍥而不捨: 「聽說新娘子是個頂標誌的美人。」
宮裡的消息長了腿,下面的人要是有心,說什麼也能讓主子知道。
「肯定是好看極了,大伴笑的都藏不住了。」
李准一愣,瞧那那方鏡之中,自己確實是嘴角含春。
他心裡一驚,板了板臉,道:「殿下現下身邊隨侍是誰,怎麼不督著殿下讀書,專給殿下講些子雞毛蒜皮的事情。」
李准調去御馬監之前,貼身伺候太子,跟他同吃同住,連太傅教學都在近旁。他又年長太子不少,既是奴才,又像兄長。他一板起臉來,太子還有幾分怵他,但說什麼也不肯交待傳話的是誰:「是我瞎打聽的。」
太子懂得回護下人,是比先前有主意了。李准心裡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如此看來,對方也不像他想的那樣年幼無知。
李准沒深究那長舌婦,見著李准顏色回暖,太子央求著他說些京郊見聞,李准誇大了一番兵場瑣事,逗得他哈哈大笑,又答應替他在太傅那邊打掩護,去京郊轉轉,如此耗了小半天,方才脫了身。
出宮前,在直房遇上正要當值的趙常,那小子見著他,行了禮,一頓笑:「掌印大人可是去大營?」
李准搖搖頭:「有點事,先回家去。」
這句「回家」說的再自然不過,讓他自己都有些詫異。
***
小小的一方四合院,綠蘿沿著屋檐趴著,在暑氣蒸騰的午後投下一片微微的蔭影,蕩漾出一點肆意的涼快。
李准沒有被人伺候的習慣,進門自己脫下被汗洇濕的官服,換上家常衣服。他在椅子上坐下,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去喊紅玉。
「夫人今日進飯進的香,早上中午都吃乾淨了。」紅玉脆生生的給李准回話,臉上掩不住的得意。
李准聽見這話,挑了挑眉:「你怎麼勸的她?肯定不是她多吃一碟,我賞你一個銅板吧。」
紅玉一下子被看穿了,訕訕地交代了自己謊稱要挨打的事實。
說完,她也有點心虛:「老爺,您不會怪我耍小心思吧?我是真的想讓夫人多吃些,這成日見的喝風飲露,看著都瘦了,叫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