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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男人心海底針
李准攤開手,掌中現出那個小小兔爺。
他一笑,毫不猶豫地遞給張炳忠:「不過是個小玩意,張大人喜歡,拿去便是。」
張炳忠沒接,直視李准,一字一句地又重複了一遍:「我方才問,公公這兔爺,是要買給何人?」
言語之間,頗不客氣。
李准瞥了一眼張炳忠身旁的小廝。那孩子手裡抱著籠大的禮盒,紅木紅綢,墜著隔壁寶瑞祥縫製的絛子,看樣子張炳忠是剛試喜服回來。
李准臉上的笑好像被一把抹去,面無表情地說:「張大人對李某真是關愛有加,大婚在即,還有閒心操心我的私事。」
張炳忠自從那日葉府靈堂一別,就一直尋思著宋姨娘的話,越想越不對勁。他私底下派手下人去查,都沒有找到葉妙安的蹤跡。只是下人回報時,提到一件事情,有點兒意思:李准在前些日子好巧不巧找了個對食,是個裁縫鋪的丫頭。
天底下有這樣的巧合麼?
張炳忠手上沒有抓住十成十的把柄,心裡卻起疑,一個不能說的想法漸漸浮出水面:難道葉妙安沒死,是被宦官李准搶走扣下了?
這念頭過分驚世駭俗,以至於他輾轉反側幾夜,都不敢細想。今天偶然撞見著李准興高采烈地往車上送兔爺,張炳忠突然靈光乍現:如果真是,那葉妙安豈不是現在就坐在李準的車上?
想到此,他幾乎壓抑不住自己上前掀開車簾的衝動,想要一探究竟。
他腳往那邊挪了兩步,還是停了下來。畢竟李准勢大,萬一弄錯,就沒法收場了。他清了清嗓子,試圖詐上一詐:「無他,只是覺得車上坐著的是位故人。」
「故人?」李准帶笑不笑,「恕我直言,車上所坐是我內子。倒不知道,張大人說是故人,意下為何?」
張炳忠直視李准,態度沒有絲毫退縮:「是或不是,一看便知。」
撲通,撲通。
葉妙安坐在這裡,聽著外面水火不容的談話聲,心緊張的快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張炳忠真要看見她了會作何反應?
她慌亂中絞著自己的衣襟,無意中摸到了硬硬的一物。
裝著張炳忠那封信的香囊。她怕被人發現,日夜隨身帶著,換衣服也不敢落下。
張炳忠於她,是少女情竇初開,水裡的魚望著天上的那一彎明晃晃的月亮,摸不著,被清輝照著,也好。
若是張炳忠找到她……這個念頭在葉妙安心裡有些蠢蠢欲動。
她手動了動,又縮了回來。
若是張炳忠找到她,李准就惹了大麻煩。李准於她,是個心不壞的可憐人,真要論起來,還隱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同命相連。
車外,李准還不知道自己被葉妙安蓋了善人老爺的章,對著張炳忠說:「張大人要看便看,只是若不是故人,還得給李某一個交代才好。」
他神態輕鬆地讓開一步,讓對方上前去驗,似乎無所畏懼。
張炳忠遲疑了。
李准若是態度強硬,那就驗證了自己的猜測,可如今這麼爽快的答應了,難道是自己誤解?
但是說什麼也要搏一把,哪怕後面是懸崖萬丈。
他屏息,沖李準點點頭,朝車廂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近。
張炳忠手心冒汗,一陣濕滑,堪堪要觸到車簾。
車內突然傳出一聲粗啞女音:「要看就快些看,屁大點兒事磨蹭這麼久,活脫脫一個縮卵子。」
態度甚是蠻橫無理,和山野村婦無異,絕不是葉二姑娘能說出來的。
張炳忠一愣,收回了腳步,轉身對李准低聲道:「是我誤會了。」
李准淡聲問:「可是故人?」
張炳忠眼睛裡的火花好像都熄滅了一般,整個人了無生氣:「不是,是我唐突了。」
「張大人這到處認親的毛病,得找人瞧瞧。要不要我請個郎中給大人看看眼疾?」好一番冷嘲熱諷。
張炳忠被呲達了兩句,也沒臉回什麼。
李准又張口,態度豁達了些,沒再深究:「不過人難免有走眼的時候,偶爾一次,倒也無妨。」
張炳忠面上掛不住笑,匆匆走了。
這廂李准歡天地喜地上了車,覺得自己這些天軟磨硬泡的功夫可算沒白費,葉妙安真是個知道冷熱的貼心寶貝兒。
他坐穩了,正要誇獎葉妙安兩句,扭頭一看,卻發現葉妙安臉上晶晶亮亮的淚珠子,落了滿腮。
美人落淚,原是最讓人心疼的一件事,但是李准一股酸水向上涌,忍不住說:「哭什麼,人還沒走遠呢,快跑兩步還能追上。」
葉妙安搖搖頭,心如死灰。
有宋姨娘這樣的生母,說幾句粗鄙的話,對葉妙安來說並不難。她剛剛捏著嗓子對張炳忠說完那番話,就知道自己和他是再也不能了。
自己是個大麻煩,何苦再扯旁人下水,更何況她已經和李准結為對食,這輩子到底是與張炳忠無緣了。
李准原想哄哄葉妙安,但看她大淚小淚地往下流,實在是心裡氣苦。合著自己做低伏小都白做了,正主兒心裡還是沒他。不然能當著他的面想著其他男人?往當今朝堂上看看,誰敢對御馬監掌印如此怠慢?也就是葉妙安拿捏住了他,自己拈酸吃醋,也不能給她下到大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