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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日裡除了伺候秦錦繡,便是避了人去西廳裡頭的小間做針線。這些天秦媽媽顧不上她,秦錦繡也沒交代自己去做什麼,秦嫿倒還清淨不少。
傍晚,秦嫿放下針線籃子,揉了揉眼睛望出去。
雪已經停了,今日的天邊也不知是火光,還是雲彩,竟紅的耀人眼。
秦嫿垂眸看了看只差最後幾針的荷包,抿著唇角笑了下。
她月例不多,但好在不喜大手大腳花銀子,這些年也攢了不少私房錢。秦錦繡出閣,秦媽媽自然給備的有傍身錢,但她並非正室,只怕也帶不了多少。
秦嫿沒什麼好送的,就打了一支足金的牡丹簪,又親手繡了一對鴛鴦荷包。秦錦繡護她多年,秦嫿無以為報,這些便只當謝禮吧。
剛伸手重新拿起銀針,秦嫿就聽見門外秦錦繡與秦媽媽的說話聲。
攏了攏神,秦嫿收起針線籃子,對著銅鏡把面紗正好,拉開門抬步走出去。
秦媽媽眉頭緊鎖,似乎跟秦錦繡起了衝突。
兩人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她,斷了話偏過頭來看秦嫿,她不經意間在秦媽媽眼中划過一絲不虞,但很快便消散開去。
見秦嫿過來,秦媽媽嬌聲道:「反正你自己決定,若是想好了,還是得早些同我說清楚。」
「錦繡明白。」秦錦繡軟著腰肢行了禮。
兩人目送秦媽媽扭著嫵媚身姿下樓,秦嫿才快步上前去,壓低聲音詢問:「錦繡姐姐,你與媽媽怎麼了?」
秦錦繡抬起手,指尖撫過她的眉,緩緩搖頭:「無事。」
秦嫿覺著秦錦繡定然是有事情瞞著自己,但她既不願說,也沒再繼續再問,只默不作聲的跟在她身後,進了屋子。
屋子裡暖烘烘的,秦嫿看著秦錦繡神色不快,有意岔開她的思緒,笑著道:「錦繡姐姐,我為你備了禮物,你猜猜是何物?」
秦錦繡褪了外衣坐下,懶懶的撐著下巴,袖口滑落,露出一截藕段般白嫩的腕子,上頭還套了一隻成色極好的手鐲,襯得她膚色愈嫩。
捻起一顆瓜子,秦錦繡斂眸:「我又如何得知。」
秦嫿被這一幕美的晃了眼。
抿著唇角輕輕笑:「那錦繡姐姐便猜著吧,待你出閣前日,我再拿給你。」
秦錦繡看著秦嫿調皮的雙眸,無奈失笑,腦海中卻又不合時宜的想起方才秦媽媽的那樣一番話。
「錦繡,我知曉你愛護秦嫿,但這人日後的來去,到底還是我說了算的。」
「你要麼將她一併帶入定遠侯府,將來你若有了身孕,她也能幫襯一二;要麼,你便將她交由我,我自會為她找一個好去處。」
秦錦繡想也沒想便直言拒絕。
定遠侯府,她又如何能帶秦嫿進去。
府裡頭可不止世子與二公子兩人,只說那三庶子,便不是個什麼好東西。整日風流成性,後院裡頭妻妾成群,絲毫不拿姑娘當人看。
秦嫿本就想要遠離這種地方,她又如何能讓秦嫿離了紅樓這狼窩,再進虎穴。
但秦媽媽那話,秦錦繡明白,待她走後,必定不會放了秦嫿。
只要在她手上一日,秦嫿就定然要被榨/干最後一絲血,賣個好價錢。
秦錦繡捏緊手指,怔怔出神間,秦嫿忽然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兩下,詫異的喊:「錦繡姐姐?你想什麼呢,怎的出神了?」
「啊。」秦錦繡抬眼。
神色驟然清明,她抿抿唇,猶豫的問:「嫿兒,我日後進了侯府,你該怎麼辦?」
秦嫿知道她是為自己擔心,頃刻間彎了眉眼,湊過去小心的碰了碰秦錦繡的手,見她沒反對,便握住了她。
「姐姐你不必擔心我的。」秦嫿眼神認真。
秦錦繡一時間急紅了眼:「我怎的能不擔心你,我與人做妾,難不成你也要委身給人做妾?」
屋子裡氣氛僵住,秦嫿安撫般的看向她:「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想做的事情,沒人能讓我做。」
想起當年她寧願毀了自己的臉也不願賣給別人的事,秦錦繡稍稍穩了穩心神。
伸手覆住秦嫿的手背,輕聲叮囑:「嫿兒,我行事為難,日後只能靠你自己萬分保重。」
秦嫿默了默,不知怎的,她忽然覺得此情此景,竟有幾分告別的意味。
眼看著待了有一陣,秦嫿起身告辭。
看著她清瘦的腰身,秦錦繡慢慢握緊了剛才與秦嫿交握的那隻手。
她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那年秦嫿偷偷將豫竹花汁抹在脖子上,秦錦繡全都看在眼裡。也正是那個時候,她發覺這個平日裡不聲不響的人,有她沒有的勇敢與一貫欣賞的,那不願彎折的傲骨。
也是那時起,秦錦繡打從心底里,想要護一護這個尚且存有稚子心的姑娘。
她就像一根竹,越是有人要欺壓她,她的脊背挺得愈直。
偏生也是她這不能忍耐的性子,秦錦繡擔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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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三刻,正是紅樓最熱鬧的時辰。
秦嫿剛在屋子裡用過秦錦繡那邊送來的飯食,便聽見一樓一陣喧譁,還有數聲尖叫與歇斯底里的哭喊。
她心生不妙,下意識系好面紗,往門口而去。
稍稍打開一絲門縫,秦嫿側身從裡頭朝出看,目光所及之處,嘩啦啦的跪了一大片的人。門口的男人負手而立,面容剛正不阿,神情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