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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禾長公主嗤笑著,神色倦怠:「無妨, 阿珣忘不掉本宮也不在意, 只要能得到他。」
「本宮自小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她指尖捏著勺柄, 眼中划過一絲譏諷,「若是得不到, 那本宮便毀了。」
婢女驚詫,對方是攝政王,又如何能說毀就毀。
睦禾長公主掃她一眼, 像是能看出她的想法般:「他最在意的除了秦嫿便是傅皇后,眼下秦嫿沒了,不還有傅皇后, 再不濟,還有閩西那邊,我就不信他都能無動於衷。」
話音剛落,沈澈忽然破門而入。
他素日最喜月白,今日卻一反常態的穿玄色直綴,沈澈逆著光,面容陰暗,領口的暗金波紋反光,襯的他整個人氣場極低,甚至還隱隱透出幾分暴怒。
睦禾長公主腦子一陣混沌,她全然忘記了自己方才說的話,放下勺子直起身:「澈表哥?你怎麼……」
她語氣詫異,沈澈腳步生風,臨到她跟前忽然抬手揪住睦禾長公主的衣領,拳頭抵著她的喉嚨往柱子上撞。
睦禾長公主後背生疼,顫抖去扯沈澈的袖口:「表哥,是我啊。」
「剛才你說什麼?」沈澈眼底猩紅,咬著牙齒吼:「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
剛才那件事,睦禾長公主哪裡敢再說一次,她忽然噤聲,瑟瑟發抖。
那日最後還是由沈太后出面平息,緩和了兩人的關係。
今日再見,是起爭執後的第一次相見,沈澈還是當初那個模樣,但睦禾長公主心中仍舊存留著對他的畏懼。
沈澈見她不願說,神色疏離的點頭道:「既如此,我先走一步。」
「澈表哥。」
睦禾長公主輕聲喚,她見沈澈看過來,輕輕笑了聲:「下月的寺會,和我一起去吧?」
沈澈點頭:「那到時我與表妹一起。」
話畢,他轉身離開。
如今邊防圖在皇帝手中,趙國太后與沈太后許久未有聯絡,看來是想要先將這事情壓一壓,皇帝剛上位,子女稀少,除了幾個年幼的公主,東宮太子未出生,一切都還沒有定數。
沈澈願意同她既往不咎,那定是沈國公那邊給他撂了話。
睦禾長公主盯著他的背影,緩緩吐出一口氣。
宴席還沒結束,沈澈就率先離開。
傍晚從外頭回來,小廝跟著他進了主院。
「世子爺今日見到那位秦家姑娘了?」小廝接過他手中的東西,輕聲問。
提起秦家幼女,沈澈手指一頓:「沒有。」
小廝嘆息:「我上回聽馬場養馬的侍衛說,那位姑娘的背影與世子妃有幾分相似呢。」
沈澈抽腰帶的動作停下,回頭看他一眼:「去備些熱水來吧。」
見他不欲多言,小廝也下意識的悄悄離開。
屋子裡冷冷清清的。
今日在永昌侯府遇見睦禾長公主前,他其實就已經聽見有個姑娘言語犀利的指責她,距離有些遠,沈澈只能聽得見聲音,並未看見臉。
那姑娘嗓音清亮,帶著絲絲稚氣,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讓睦禾長公主說不出話來。
有點像秦嫿,但是秦嫿卻沒有她那樣敢說的底氣。
沈澈站在原地聽了好一陣,直到最後那人揚聲喚秦夫人阿娘,他才知道說話的是秦家那位剛尋回來的幼女。
聽她倒打一耙的告狀,沈澈忍不住生了笑意。
距離上回發自內心的笑,還是秦嫿在時。
等秦家人走遠,沈澈才慢慢走過去。
他的餘光掃過身影消失的角落,少女脆生生的話語還在耳邊迴蕩。
沈澈沒敢去看那女子。
是因為他愛一個人,用那個人找了個替身,可他還是像從前一樣,連替身都沒有保護好。
窗戶外風聲陣陣。
沈澈捏著溫熱杯盞,飲下一口,眸子裡翻滾著複雜情緒。
緩慢閉上眼,喉結上下滾動。
小廝剛在淨房備好熱水,就聽見主屋的門發出劇烈的響動,回頭去看,只見沈澈神色不明的往出走。
「世子爺,天色已晚您去哪兒?」
背後的聲音越來越遠,沈澈翻身上馬那一刻,他麻痹自己,只是想去看看那個跟秦錦書有同樣背影的姑娘。
沈澈坐在馬背上,遙遙看著宰相府門口與他正對停著的馬車。
秦家女眷前去赴宴剛回府,院子裡的丫鬟婆子一水溜的從門內湧出,立在兩側小心候著。
沈澈輕笑,這般大的陣勢京中也只此一家了。
車簾被婆子掀開,秦夫人率先下馬車,撐著丫鬟的手穩穩落地,她放下裙擺回頭道:「嫿兒,下來吧。」
嫿兒?是秦嫿嗎。
沈澈心頭一顫,捏著韁繩的手指無意識的收緊。
他目光灼灼,緊緊盯著那馬車,不多時,漆黑車廂內忽然探出一個腦袋,繁複髮髻上的步搖流蘇來回晃動,她低垂著眼瞼去握秦夫人的手,只露出了半側臉頰。
宰相府門樑上的燈籠泛著昏黃的火光,照在她的臉上有種朦朧感。
這一幕美的驚心動魄,沈澈看清秦嫿的臉,下意識閉上了眼。
他心底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再睜眼去看,秦嫿已經立在秦夫人身側,正抬手捋著領子。袖口滑落一小截,細嫩的腕子上套著羊脂玉鐲,襯得皮膚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