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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韞由著小藍哭,哭出來就好了,經過這一劫,以後能長點心眼也算是有點收穫。見她背後紅腫清淤交織,傷口還在慢慢滲出血絲,眼睛也慢慢酸澀起來。
看來不管是什麼樣的地位,活著總是各有各的辛酸苦楚,一樣的不易。
裴行韞去拿了塊細布,用溫水浸濕了,仔細的將小藍背上乾涸的血跡擦乾淨,又擰了塊帕子遞給她。
小藍哭聲漸止,接過帕子擦了把臉,低低的說道:「阿韞,我真是後悔沒有聽你的,我簡直就是個豬腦子。」
這些日子府里趕著換春衫,小藍已經累得眼睛都發直,替春鵑做完大都督的緙絲長衫之後,不由得抱怨了幾句,說是以後春鵑的活計得由她自己做,要是她不會的自己可以教她。
誰知很快就出了事,那件長衫自己可是好好交到春鵑手裡的。
「每次去大都督前院送衣衫,春鵑都跟了過去,上趕著去露臉,有次聽說還被大都督叫進了正屋,真以為自己能巴上去做姨娘了。」
裴行韞淡淡笑了笑,怕是針線房的人都不願意替她做活,連小藍這個直性子之人都拒絕了她,那她以後還有什麼藉口搶著去前院?
想到自己放下肥貓果然吸引了李嬤嬤,痛快承認了春鵑的針線活不好,調她出了針線房而去灑掃處,怕是打著那隻貓的主意了。
「人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後你定要仔細些,別被人的表面蒙蔽了雙眼。」
裴行韞去取了身乾淨衣衫來,扶著小藍幫她一起換了,見她一個勁的點頭,心裡微嘆,只願她能真正聽進去才好。
「阿韞,我怕。」小藍抽噎了下,低聲說道:「我以為我這次死定了,謝謝你,阿韞。」
「你也救過我啊。」裴行韞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怕,都過去了。我去廚房張嬤嬤那裡替你討些傷藥來,你背上得擦藥才好得快。」
針線房傳出的動靜已全府皆知,張嬤嬤見到裴行韞到來,瞪了她一眼拉著她去到僻靜處,點著她頭一迭聲的訓斥道:「讓你去抱些柴火,沒曾想你轉身跑去做了俠女,平時見你倒挺聰明的,卻原來是個實心蓮藕,笨得不通氣。
李嬤嬤是那麼好得罪的?你以為你這次逃脫了?可那麼多雙眼睛盯著,見大都督獨自留下了你,你又虛發無傷的出了來,哼,不用李嬤嬤動手,那些丫頭們都能撕了你!」
裴行韞垂下眼眸,前世後宮裡刀光劍影,自己還不是一步步走了過來。到了最後身邊一個知心人都無,不是死了就是漸行漸遠。
這一世能得到小藍毫無私心雜念的好,不知道她的這份好能到何日,可只要在的一天,她就願意去護著這份好。
「嬤嬤,我知道。」裴行韞感激的看著張嬤嬤,她對自己說這番話也是在教自己,對她深深的曲膝施禮後,傷感的說道:「我與小藍一起逃難,在路上病得快死了,不是得她看顧,我哪能活到今天。要我眼睜睜見死不救,我做不到。」
張嬤嬤神情複雜,半晌後嘆了口氣說道:「這世道人人只顧自己的死活,連親身兒女都能棄之不顧,哪還能管道他人。算了算了,只要你想好了就成。」
裴行韞想到自己的父母親人,前世自己被亂軍衝散,他們沒有來尋自己,這世他們也同樣沒來尋自己。
她按下那些酸楚的情緒,看著張嬤嬤小心翼翼的說道:「嬤嬤,小藍背上受了傷,我想替她討些藥回去擦擦,這天氣眼見就要熱起來,要是沒藥,她的傷怕是難好。」
張嬤嬤沒好氣的說道:「快跟我來拿吧,反正你人都救了,就送佛送到西。」
裴行韞又曲膝深深施禮,跟張嬤嬤拿了藥回去,桃花與春鵑都回來了,桃花見到她神色更為複雜,臉上閃過害怕的神色,不一會又咬著唇,眼裡淬著濃濃的恨意。
至於春鵑,臉上笑意全無,見到她則是毫不掩飾,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身子一扭撩起門帘出了屋子。
裴行韞神色淡漠,對兩人視而不見,走上前斜坐在炕上替小藍仔細的擦藥。
倒春寒過去,天氣一天天熱起來,灶間更是熱得受不住,肥貓除了偶爾前來偷食,再也不會窩在灶前,吃完一抹嘴就溜得不見蹤影。
前院護衛小廝眾多,天氣一熱練了功夫後要洗漱,要熱水也越發的勤,平時都是幾個由幾個粗使婆子送去前院,今日恰逢有婆子吃壞了肚子,人手不夠,要熱水的又催得急,裴行韞便被抓去送水。
她提著水桶到了前院門口,見桃花與春鵑跪在地上,閔冉一頭一臉的汗,陰沉著臉抬起腳直接將春鵑踹了個仰倒,怒道:「你怕我貓餓著,你算什麼東西!」
春鵑捂著胸口倒下地上,嚇得肩膀抽動,哭都不敢哭出聲來。
桃花見狀,忙趴在地上不斷的磕頭,哭得梨花帶雨:「求大都督饒我這一次,求大都督饒命!」
閔冉卻沒有憐香惜玉,如對春鵑那般抬腳將她踹翻,厲聲道:「敢打我貓的主意,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來人,給我把她們扔出去!」
護衛湧上前,將癱倒在地的春鵑與桃花像拖死狗那般往外拖。
裴行韞嚇得抖了抖,閔冉如殺神在世,要是他當時也這麼踹自己一腳,怕是半條小命都沒了。她手裡提著的木桶晃了晃,撞到迴廊上哐當一聲,熱水潑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