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張嬤嬤見她眼神清亮,神清目明,這麼些時日相處下來,對她的為人早已一清二楚,那些她不願意說的過往,怕正是她的傷心之處,也不願意問出來去揭她的傷疤。
「沒事。」張嬤嬤笑著搖搖頭,又勸道:「有時候難得糊塗,你瞧伯爺不就這樣麼,稀里糊塗一輩子,仗著性子行事,倒比那些心思重考慮得多的活得暢快。」
裴行韞見張嬤嬤岔開了話題,也微微笑了,「那倒是,這就叫傻人有傻福。」
「哎喲,你說起這個我才記起來,沒得差點忘了。」
張嬤嬤一拍腦袋,懊惱的說道:「我從伯爺那邊回來的時候,遇到了閔三娘子,她抱著從梅林剪來的梅花,凍得嘴唇都青了,身上也濕透了大半,想是已經等了我一陣子。
她說不知你什麼時候得閒,想過來給你請個安。我自作主張回你早上要聽管事娘子回事,待午後會得閒一些。娘子,你看要不要見她?要是不見我便讓人攔了她去。」
閔三娘子倒算是個聰明人,雖然說是想利用自己給她出頭,可在她那樣的境地中也是沒法子之事,只要她不起壞心思,都是女人,能拉她一把也就順便拉了。
再說她從京城裡面來,雖然是後宅小娘子,照著她的機靈怕是也能打聽到不少的事,也正好藉此機會可以問問她,有沒有見到過京城裴家九娘子長什麼樣,她與閔冉定親又退親,中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曲折離奇之事。
「沒事,她來就來吧,不用攔著她。」裴行韞嘆道:「她也是個苦命的。」
張嬤嬤鬆了口氣,「唉,大都督才是真正苦命的,攤上了這麼些家人。閔二郎在院子裡喊得十里外都能聽見,閔大娘子她們院子,丫鬟下人天天都有人受傷,不知多少人求到我面前來,哭著說寧願做粗使的灑掃丫鬟,也不要去她們院子裡伺候。
說是閔大娘子一不順心就會拿簪子扎人,閔二娘子看著不動手,可都是她在背後攛掇閔大娘子去做的這些事。」
「當初是她們求著要去她們院子當差的,想要去主子面前伺候得好處,這下再來哭,倒是好沒道理。」裴行韞一臉的煩惱,「閔大娘子她們年紀都大了,可一個都未曾說親,這才是要命的事。」
「還真是,那閔二郎跟攤爛泥似的,娶了誰家的女兒不是害了人家麼?」
裴行韞眼珠子一轉,失聲笑了起來,對著張嬤嬤眨眨眼,「等大都督回來了,我問問他有沒有仇家,到時候讓閔二郎閔大娘子他們跟仇家去說親去。」
張嬤嬤也笑得前仰後合,「哎喲,娘子真是促狹,這哪是結親,這是報仇血恨呢。都說一個好媳婦,三代好兒孫,這是要對方子孫三代都不得安寧啊。」
閔冉見完那些上門來拜年的官員們,才到院子口就聽到裴行韞歡暢的笑聲,自從閔家人來了江州,他就沒有一天是真正暢快過,也只有回到她的院子裡,跟她說上幾句話時才有片刻的放鬆。
此時聽到她的笑聲,忍不住腳步加快,如倦鳥投林般,想奔向那溫暖的所在去。
青山這時匆匆追了上來,遞上了蠟封的密函,閔冉一看頓時神情嚴肅,停下腳步拆開來瞧了,若有所思的站了會,轉身往外院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吩咐道:「快去找鄭先生他們來,有大事要商量。」
第37章 前夕
鄭先生他們前腳才離開, 後腳就又被召了回來,還是在這種大過節的日子,以為發生了什麼驚天大事, 都神情嚴肅又緊張, 看著閔冉遞過來的密函。
「裴家百年世家,裴半城此人絕不會徒有虛名。能撈到江州刺史之職,此人定是不簡單, 待到正月十五過後啟程, 不久之後就會來到江州。先前大都督拒了與裴家的婚事, 這以後的關係就更難相處了。」
顧先生看著一眼閉著眼睛裝高深莫測的鄭先生, 暗自踢了他一腳,「你倒說說話啊。」
「你這廝。」鄭先生睜開眼睛, 不悅的瞪著他,「我能說什麼,大都督先前不願意,難道現在就願意了?」
「我當然不願意, 我已經是有婦之夫了,還定什麼親?」
閔冉瞪了一眼瞠目結舌的兩位先生,「我倒不怕裴半城處處與我作對。今年京畿附近遇到了嚴重的雪災,這流民怕是會越來越多。
江州附近還算太平, 這大夏的賦稅又多半是出於此地。往年是找各種藉口扣了大半下來,今年要是再扣,御座上的那位怕要真急眼了, 又有裴半城從中作梗,這局勢只怕是愈發的難。」
鄭先生坐正了身子,問道:「杜相那邊可有消息?」
「杜相那邊倒沒什麼動靜,潁州刺史又是他自己的人, 潁州軍從來沒有缺過一根糧草。」
閔冉手指敲打著案幾,隨即蘸著茶水在上面劃了幾道線,「崇州那邊也受災嚴重,潁州軍定會藉此機會出兵崇州,要是占據了此地,等於切斷了江州軍與京城之間的路。可潁州軍想要繼續向京城而去,留下防守的兵力不夠,後背薄弱防不住我們,不但守不住崇州,連潁州都危險。」
「大都督是說,與杜相聯手?」鄭先生眼睛一亮,期盼的問道。
「不。」閔冉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瀛洲不太平已久,皇帝已經下了好幾道詔書讓去平叛,我們豈敢不尊。」
本來江州的打算就是出兵瀛洲,可為了謹慎起見,一直未有動靜,此時倒是不能再等。打下瀛洲之後養兵蓄銳,江州這邊有了足夠的兵力與實力,就算杜相那邊占據了崇州,只要江州出兵,那邊也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