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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大師雙手合十,笑著說道:「施主且拿來貧僧一瞧。」
裴行韞拿出油紙包,小心拆開將茶沫遞到他跟前,只見他用指尖黏了一點放在鼻尖聞了,瞳孔微縮,嘆道:「施主乃是小娘子,這些花茶聞著是香,可不宜多吃,連聞也不宜多聞,還是給貧僧吧。」
閔冉頓時神色一凜,神情緊張,他追問道:「這茶可否有什麼不對勁之處?」
「若是與其他花露混在一起吃了,會不利於子嗣,若是與混有薔薇花製成用了,人會漸漸發狂發瘋,脈象也與尋常人無異,最後落個暴斃而亡。這藥太過歹毒,貧僧師傅曾將方子親手毀了,沒曾想還是流落了出去。」
方丈大師閉上雙眼,又低誦了一聲佛號,再睜眼又是一片清明,他盯著臉色慘白的裴行韞,和藹的說道:「施主,切莫困囿與過往,且看眼前。」
「阿韞,你哪裡來的這個東西,快快扔掉,誰給你的?你告訴我,不管是誰,我閔冉定要取他狗命!」閔冉方寸大亂,抓住裴行韞的手慌亂遞到方丈大師面前,「你別盡說些雲裡霧裡的話,快給她把把脈,看有沒有哪裡不對勁的。」
怪不得如此。裴行韞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想到前世後宮子嗣凋零,除了先前生下過兩個公主,後來就再也沒有過孩子。那時她吃了無數偏方,灰心喪氣過,以為自己不能生,原來不是那樣。皇帝想用秦威來保他的江山,利用秦威心比天高不願屈居與人下的性子,故意提拔他離間秦家與杜相,可他迎了一個毒蠍子進來,就算秦威能替他打仗守住大夏,他的江山也沒了後人來繼承。
那送藥給秦媛的人,肯定沒有告訴她這藥用了後不能生孩子,因為她一樣沒有孩子,要是她能誕下個一子半子,就算秦家全部沒了,皇帝也不會對她棄若敝履。
「我沒事。」裴行韞將眼裡的淚眨了回去,側頭看著閔冉安慰他,又對方丈大師恭敬的說道:「多謝大師解惑。」
「施主是有福報之人。」方丈大師清亮的雙眼像是能看透她般,「世上一切皆有因果,早已註定。」
閔冉緊緊握著裴行韞的手,沉聲道:「什麼因,什麼果,我只曉得人定勝天,要是真有註定,那豈不是什麼都不用去做了?阿韞,就算你不能生孩子,我閔冉也不在乎,什麼身後香火,人都死了還在意那點子供奉?百年之後,且隨他人說去。」
方丈大師大笑起來,指著他說道:「你倒一如既往的狂,不過這一物降一物,幸好有娘子在能看著你些。」
裴行韞想到閔冉說方丈大師的師傅給他批過命,說他前世殺戮太重,現在方丈大師如此說,是因為自己陪在他身邊,讓他放下了屠刀麼?
閔冉斜著方丈大師,坦然說道:「阿韞當然能看著我了,她說的我都肯聽,大男人哪能跟小娘子計較?要是她一哭那還了得?算了跟你說不清楚。」他站起來跟方丈大師道別,攜著裴行韞往外走,「我們啟程回城去,那個新江州刺史裴半城還在江州等著我呢。」
裴半城?他就是江州新刺史?裴行韞真正吃了一驚,腳下一絆,不是閔冉扶著她得摔個底朝天,她顧不上其他,抓著他的手臂失聲問道:「你說的是瀛洲的裴半城?」
「就是那個老狐狸,他得知瀛洲安穩了,特意修書給我,想打探瀛洲的消息,拖我打探裴家老宅是否安好,哼,裴家占據了半個瀛洲城,宅子大半被人占了去,不過主宅還在,我在瀛洲就歇在了那裡,裡面庭院深深,參天古樹奇花異草遍地皆是,簡直比大都督府還要好上數倍。這麼好的宅子我怎麼會還給他,有本事他從我手裡搶了去。」
閔冉得意至極的看著裴行韞,「待過些時日,鄭先生將瀛洲上下全部治得服服帖帖安穩了,我帶你去瀛洲遊玩。」
裴行韞神情幾經變換,一切簡直都荒謬透頂。她閉了比眼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極力鎮定下來,問道:「裴半城怎麼會來江州任刺史?你先前拒絕了與裴家的親事,他會不會找你麻煩?」
「要是我沒有拒絕與裴家的親事,裴半城也來不了江州,誰願意放一個與我一條心的刺史來江州?一旦瀛洲安穩下來,許多人又該盯著了。」閔冉嘴角露出譏諷的笑意,「他們盡想些好事,也不考慮一下吃下去會不會燙到嘴。裴半城不是念著瀛洲麼,我打算乾脆將瀛洲併入江州,也讓他這個刺史做得更大一些。」
裴行韞心中思慮再三,她抬起頭看著閔冉,說道:「大都督,我想起了一些事,不願意再瞞著你。」
閔冉不解的看著她,隨後眼睛微眯,「難道你想起了你以前訂過親?」
裴行韞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閔冉,難道他只覺得這些才是要事麼?不過這倒讓她心中鬆快了一些,她四下打量,見小徑兩旁都是些花草樹木,四下靜謐。
「這周圍都布滿了我的親兵守衛,你儘管放心。」閔冉瞧見她顧慮重重,神情也嚴肅了下來。
裴行韞咬了咬嘴唇,想到前世今生太過震撼,許多事都無法訴諸於口,她將進府時的話揀重點的說了,眼眸里漸漸蓄滿了淚,哽咽著說道:「昨日見到了秦媛,許是那些茶的原因,昨晚我一直沒有睡好,迷迷糊糊夢到了一些事,以為自己還在做夢,醒來之後卻發現我記起了一些事。」
閔冉想著她前後的態度,心中漸漸有了些眉目,他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眼睛一眨不眨不錯眼的看著她,聽著她說道:「我才是裴九娘。」